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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韓臨淵跟着安子兩人也沿街走了沒多一會,也覺得這雄州城實在太小,夜裡更是無趣。兩人沒多一會便直接或回了客棧。

饒是今日修仙的新人實在不少,已經是入夜時間,客棧一層的十二張桌子還是被佔了七七八八。韓臨淵是好酒之人,點了一小壺本地名酒“姑蘇釀”,又叫了幾碟小菜,非要和安子聊聊。

兩人對桌而坐,臨淵給安子斟上酒,自己也滿上:“安子兄弟,今年可有十七了?”

看着韓臨淵先給自己倒了酒,安子微微頷首示以敬意:“至德二年生人。再過兩月就十七了。”

韓臨淵微呷了一小口,自言自語道:“口感綿長、飲後不幹。只是甜味略重了一點,掩蓋了原本的麥香,比起‘西鳳’還是差那麼一點。”

看着安子靜靜聽自己說話,他微微一笑:“哈哈,每見一種新酒,總想評價一番,讓安子兄弟見笑了。”他放下酒杯:“這麼說,你比魏澤還小呢?”

安子點頭道:“是的,魏兄大我半歲。”說完覺得兩人似乎沒有太多交集,這下又要冷場,卻見韓臨淵給給斟滿他自己酒杯之餘,又給自己酒杯倒了一點。

安子原本一點也沒喝,這連着斟兩次之後,便不好再不動了。端起酒杯,嘬了一口。

只是這對飲的一口下肚,便覺得氣氛不再如之前那麼拘謹。不得不說,酒真的是個神奇的東西;韓臨淵的處事手段也比同齡人潤太多太多。

“安子兄弟是哪裡人?聽口音似乎不是關內人?”韓臨淵夾了口涼菜,又道:“還是習慣關內的陳醋,這裡的醋沒什麼味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已經在街上流浪了。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小時候的記憶只是在幾個村子裡,具體是哪我也不知道。”安子說著,又不自覺喝了一小口酒:“後來,我就遇到了一個好心人,收了我做徒弟,教了我些謀生的本事。可是沒多久,就跟他分開了。”

安子內心掙扎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跟韓臨淵說出自己是小偷的事情。事實上,對李秉的這些顯貴朋友,安子多少都從心裡有些芥蒂,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們並不是一路人。

不論是魏澤、馬文學,還是韓臨淵今天的舉動,安子都十分觸動,可是對方越是這樣表現出謙和的樣子,安子內心的自卑似乎越重。現在還能坐在一個桌上喝酒。可若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李秉,對於這些人來說,自己又算的了什麼呢?

韓臨淵指了指旁邊的毛豆:“這個味道還不錯的。安子兄弟試試吧。”說完自己也拿起一個,剝了起來:“聽盈瀾兒說,你們三人是在蜀中認識的?”

安子聞言一驚:忽然才想起,韓臨淵和盈瀾兒師出同門,自己的底細,恐怕韓臨淵已經從盈瀾兒那裡知道了,剛才豈不是欲蓋彌彰?談話未能坦蕩蕩,韓臨淵又會怎麼看自己呢?”

他尷尬的點點頭,卻聽韓臨淵似有所指的說道:“其實出身如何,安子兄弟又何須介懷?古來正真大賢,又有幾人身處名門?更何況,世間千萬人,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自己是活着呢?他們只是沒死而已。”

安子了解韓臨淵的好意,應了一聲,心中卻道:不論出生?這話說來容易,做起來有多難!我和你之間的距離,哪裡是想忽視就可以忽視掉的。有人生來錦衣玉食,萬事都有人準備周全,想要的東西揮手便有。他們在讀書習武的時候,我在大街上費盡心思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又怎麼做到不介懷呢?

我分不清你說的“活着”和“沒死”的區別,因為我完全想不到那一層,在我看來,做到“沒死”就已經很難。

安子干坐在那裡,想着想着,竟然生出了十分奇怪的情緒,不知道那是自卑,還是對自己身世的憤怒和怨恨。他不敢再想,生怕繼續想下去會把那層恨意施加在自己面前對自己照顧有佳的朋友身上。

他輕嘆了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韓臨淵也把剩下的半杯酒咽下肚,一邊給安子和自己斟酒,一邊說道:“以前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可是最後的結果,還是塵歸塵、土歸土,縱然青史留名,那些逝去的光陰又有誰來彌補。管他王侯將相、功名利祿,只不過是過眼煙雲而已。一輩子太短,放不下的東西太多,過得快樂的日子又能有幾天?等你也重來一次的時候,也許就知道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他說著說著,似乎也勾起了奇怪的回憶,端起酒杯,將手懸在空中,等安子來碰杯。

“噔~!”兩隻花瓷小杯輕輕一碰,兩人都一飲而盡。

安子一直在喝酒,沒有動菜。酒勁上的快,臉蛋已經微微發紅。韓臨淵卻是海量,似乎是一杯不盡興,又給自己倒滿,囫圇吞下。

“當年若不是我非要離開,說不定她也不會死的!”韓臨淵說完,乾脆放下了酒杯,抱起小酒罈就往嘴裡灌。

灑出的酒,順着咽喉,浸濕了整個衣衫。

他一罐倒完,不覺盡興,扯開嗓子想店小二大喊到:“老闆!再來兩壇!”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韓臨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完全不是往日的作風,他拿起新送來的一小壇酒,扯開了油紙封口,一手抓起檐口,舉起酒罈,對着門外的一輪皓月叫到:

“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盡還復來!”

“敬!我即將到來的過去,還有那,終將逝去的未來!”

說完,他拿着酒壺,端在桌子正上方。安子看着韓臨淵的豪氣,心中亦有戚戚焉。也一把抓起酒罈,扯了油紙,對着韓臨淵的酒罈,猛地一碰。

“鐺!”

酒罈激撞,兩股瓊漿從壇口卷着波浪冒出來,轉而又掉回壇里。

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欲訴心事先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