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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不軟不硬的話,頂得王呈無話可說。

話說得很明白,李素給了他兩條路,耍橫或是講道理。

論耍橫,李績的并州兵馬就在王家祖宅三十里外,一聲令下可將王家上下全部鎖拿下獄,晉地是王家的祖業,但歸根結底,這天xià卻是李家的江山。

講道理,人證物證俱在,樁樁件件的證據都指向王家,每個證據都在告訴王家一個很殘酷的事實:“你家造反了”。

朝廷平反自古便是天經地義的事,千年門閥造反,朝廷該滅還得滅,不會因為你家勢力大就放你一馬,你都威脅到皇權了,跟你還有什麼好客氣的?不信我帶兵剿滅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王呈不敢試。

王家枝繁葉茂,傳延千年,族人遍布大唐,作為家主,稍有一個決策出了錯,對王家都是滅頂之災,越是龐然大物,越不敢輕舉妄動,責任太重,消磨了意氣。

冤枉是冤枉,可這個冤枉有苦無處訴,鬧到長安城李世民面前,王呈都辯無可辯,這事怎麼說都不佔理。

講理講不通,哪怕你帶一批儒生名士過來也沒用,聲音再大也大不過一個“理”字。耍橫的話,李素比他更橫,萬餘并州兵馬此刻還在王家祖宅前巡弋遊走,虎視眈眈,隨時都能一口把王家吞掉。

直到此刻,王呈才真正開始正視面前這位年紀輕輕的縣侯了。

李素之名,王呈很早以前便知道,他的一些事迹,包括跟東陽公主的小八卦,王呈都清楚,作為大家族的族長,長安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要入他眼耳的。在他以前的印象里,李素的崛起只能算是“幸進”,嗯,大抵就是把皇帝哄高興了,皇帝陛下哈哈一笑隨手便封個官爵,這種寵臣弄臣性質的人物,歷朝歷代都有,不足為奇。

直到今日與李素見了面,二人對了幾句話以後,王呈這才深深察覺到李素的不簡單,可以肯定,這傢伙二十齣頭的年輕又是入省又是封侯的,如此聖眷絕非拍馬溜須而得來的,他是有真本事的。

多少真本事還沒看出來,但見面後三言兩語間,李素把整個王家逼到角落裡進退不能,僅憑這一點,這傢伙就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王呈的神情首次露出凝重之色,這一刻,他真正把李素當成了可以平等對話的對。

至於一旁上竄下跳刷存在感的小屁孩李治,嗯,王呈果斷無視了。

看着王呈額頭漸jiàn又暴起的青筋,李素有點擔心老先生爆體,只好拱了拱手,盡量把語氣放得平和一些。

“王家主,晉陽是王家祖傳基業,王家經營千年,可謂名望極隆,當年我高祖皇帝晉陽起兵,也多呈王家恩義相助,王家與天家應是一榮俱榮才是,您何苦自誤?”

王呈瞪着他,怒道:“何出‘自誤’之言?王家本是清白的,全是被你所誣!”

李素淡淡笑道:“好吧,下官就說個假設,嗯,假設啊,比如說王家確實是清白的,晉陽亂局的幕後指使人其實是另一家門閥,因為與王家有了交易……具體什麼交易就不說穿了,總之,王家願ì裝聾作啞任由那家門閥上竄下跳,當初雪災將至,王家或許會心存僥倖,覺得煽動數十萬災民作亂,可教日月換了新天,王家或能從中取利。可是如今雪災已停,朝廷賑災的糧食源源不斷,并州兵馬已至晉陽枕戈待旦,同時我們已知道那些被利用的災民就躲在晉陽左近的山谷山腹中,文也好,武也好,我們都已做好了準備,今時非同往日,敢問王家主,你覺得那家門閥還有勝算嗎?他們與你的交易還能作數嗎?那一家出了事,王家能好到哪裡去?王家何苦鐵了心要跟那家門閥一條道走到黑?王家對朝廷的怨恨果真如此不共戴天了嗎?”

王呈臉色時青時紅,瞪大了眼睛卻久久訥訥無語。

李素悠悠地道:“時也,勢也,審度而行之。那家門閥縱然根基牢固,千年底蘊深厚,可是想趁大災而作亂,重演當初高祖皇帝晉陽起兵,妄想佔了李氏江山,恐怕有些自大了吧?王家主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一族掌令,見識閱歷自比我們這些黃毛小子更多更廣,請問王家主,你真的對他們有信心嗎?”

王呈終於露出了猶豫之色,李素冷眼看着,頗為欣賞地笑了。

欣賞的其實並非王呈的識時務,事實上李素並不覺得自己一番話可以讓他做出不同的選zé,一切還是因為利之所趨。

李素敢肯定,自李績所部兵馬對王家形成合圍之勢的那一刻起,王呈便已有了決定,他帶了一群儒生士子氣急敗壞跑來晉陽城理論,這個舉動本身就是一種含蓄的服軟,向朝廷低頭承認自己錯了,否則以王家家主之尊,在明知朝廷已懷疑他的情勢下,哪裡還敢進晉陽城?他敢來,證明他已意識到王家的危勢已迫在眉睫,朝廷在他家門口擺出兵馬可不是嚇唬他的,審時度勢之下,王呈不得不服軟,不得不親自進晉陽城。

李素欣賞的,卻是王呈的演技。

明明已服軟了,可偏偏在他和李治面前還要做出一副不甘不願的樣子,彷彿王家還有更多更好的選zé,今日服軟我是給你面子之類的模àng。

政治人物的基本技能,演技必須要精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一言不合就飆演技,感人搞笑或是催人尿下,全看當時的劇本怎麼安排。

王呈此刻的演技很不錯,至少李素覺得自己的火候做不到這般爐火純青。

良久,王呈抬起頭瞪着李素,嘿嘿冷笑:“老夫看出來了,李縣侯,你這是禍水東引,大家心裡清楚,王家與此事無干,可你把這頂謀反的帽子硬生生扣在王家頭上,王家若欲自辯,只能發動王家的力量,把幕後那人揪出來才能自證清白,而朝廷則完全可以壁上觀,李縣侯年紀輕輕,心思倒是狠辣周全,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終於信了這句話了。”

李素正色道:“家主此言差矣,既然非把話說透了,下官斗膽問一句,王家果真清白么?清不清白,大家心照不宣便是,如今情勢已明朗,縱然下官今日不與你說這些,敢問家主如何決斷?還是願ì跟他們一路硬扛到底?”

李治這時插言道:“王爺爺,我大唐立國後,高祖皇帝和父皇可曾有半點虧待王家之處?若有,請王爺爺直言,小子回去稟奏父皇,父皇必會自省,給王家一個交代。”

一搭一唱,王呈神情愈發猶豫了。

這時,縣衙外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方老五的身影出現在庭院內,滿頭大汗地抱拳行禮,道:“稟侯爺,城外有亂民攻城!”

李治和王呈聞言大驚,李素卻不見意外之色,只是平靜地挑了挑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