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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寶貝回家葉惟新浪博客,2006年8月29日2:12

一個看上去4-6歲的殘疾小女童穿着一件髒兮兮的碎花襯衣和一條同樣髒兮兮的灰色短褲,坐在廣州天河區天河路的繁華路段之中,就在人行天橋旁邊,高樓大廈之外,向每位路人行乞,有蒼蠅叮她疑似被人為傷害致殘的雙腳。

這是28日傍晚我的親眼目睹,我一下子懵了。

我看過很多貧民窟題材的電影,作過一些了解,知道在墨西哥、巴西、印度、南非等發展中國家都有這種情況,以及更加不堪的情況。我也並非沒有親眼看過,來廣州前我在非洲肯尼亞內羅畢的艾魯貧民窟,才看了種種踐踏心靈的罪惡。

然而在我心中,眼前之事不會發生在中國,儘管中國也是一個發展中國家。

我在美國洛杉磯出生長大,若只看國籍,我只是個美國人。很多中國人因為我對中國的深情而奇怪,更多人懷疑我是否懂中文,是否懂中國。如我初初所言,我比大家想的還要懂中國,愛中國。

我祖父生於亂世,理所當然為國效力,在抗日戰爭中戰功累累,尤以台兒庄戰役中的智勇,獲時民國政府的三等寶鼎勳章。後在內戰爆發前不願手染同胞之血而移民美國。

我父親秉承家風家訓,雖牙醫之士,亦可稱仁義也。我母親大學畢業於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東亞語言與文化系,蒙其諄諄教育,我2歲學《千字文》,3歲學《唐詩三百首》,5歲學《論語》,一直有修習漢學。

1991年夏天,我3歲時第一次隨父母來中國旅遊,往後每年皆有到中國的遊歷,直至2003年我家道中落,那是另一番事了。其後兩年我靠着努力與好運讓生活重新變好,2006年8月26日,我第一次獨自一人來到中國。

說這些只是想告訴大家,不管誰承不承認,我也是個中國人,我也屬於這個國家,此心天地可鑒!

1991年-2003年,3歲到15歲,我見證着中國的巨大變化,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我隨父母幾乎走遍了中國的山河大地,嘗遍了各地的美味佳肴。那正是我以前做的,領略中國好的一面,而壞的一面則被我父母有意先行規避,以防在我心智尚不成熟時生出盲目的厭惡。

這也使今天之事讓我肝腸寸斷,悲憤填膺!

我無法理解此事,在走向小女孩之前,我甚至在想這是不是在拍電影?街頭實驗?行為藝術?可惜全都不是,小女孩說她叫胖妞,她會說的話似乎就是唯一的一句:“哥哥,給點錢吧。”

她父母家人呢?警察呢?兒童福利機構人員呢?好心人呢?

廣州並不是一座冷漠之城,現在我上網獲知了發生於白雲區的“宮璇璇事件”,當時正是靠着一群善良的普通市民解救了那位可憐的女孩。之後總是來遲一步的警察查案破案,兇手得到微薄的法律制裁。而《信息時報》的調查報道引發了全中國的轟動,社會各界針對流浪兒童、打拐、童丐等問題議論紛紛,促使制度有所完善,情況有所好轉。

但是不夠。

3年過去了,又一個“宮璇璇”被我遇着,是的,胖妞是個被利用兒童進行行乞的黑幫拐帶操控的可憐小不點。

我妹妹葉朵與胖妞同歲,快三個月前有過一場走失的驚魂,萬幸最終尋回。從那開始,我深知家人失散的刮骨悲痛,深感全天下不該有此悲事。即使在從前,這事我也非管不可。

當我報了警,突然有個中年男人乞丐走來要搶走胖妞,甚至有輛麵包車駛來走下三個大漢要對我動手。我抱起胖妞奔跑呼救,在熱心路人們的相助下,賊人們倉惶逃離現場。

光天化日之下!這挑戰了我對於中國治安狀況的認知,挑戰了一切。

“怎麼回事,她是個乞丐吧?”有個路人問我,看上去像是個大學生。

我對此無語凝噎,我只能吼了他:“她是個小孩!”

為什麼小孩可以當乞丐?21世紀的現在?

2700年前的管子回答了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不是中國人特別壞,也不是美國人特別好。在美國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期,有數以千萬計的人口失業,數以百萬計的少兒流離失所,以吃野草、撿垃圾、乞討為生。現今的美國也有着諸多的社會問題,種族不平等,槍支泛濫,高失業率,沒有全民醫保……絕對不是一個盡善盡美的天堂。那又是另一番事了。

每個國家都有好和壞的兩面,受制於它現時的經濟情況,中國的童丐源於貧困。

今天的美國已經沒有童丐。生活給了我這樣的認知:如果在街上發現有疑似流浪的孩子,打一個電話911,很多人都會打這個電話,警察就會來把孩子帶走,交給兒童保護部門,兒童就會得到最好的保護。如果是父母失職,父母也不能拿回孩子,他們不但失去監護權,甚至會被關進監獄。

經過從70年代至今的制度完善,美國有很多流浪漢和乞丐,而流浪兒童的身影只能在《獵人之夜》等電影中看到了。

也許有人會說:“你知道就好,黑暗存在於全世界,美國的兒保機制也不是一蹴而就,中國還需要發展。”

我同意你,那就發展啊。

我們這個民族,從來不是一個自私自利,對孩子漠不關心的民族。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設立孤兒院的國家之一,早在1500年前南北朝時代就開設收容養育孤老和孤兒的“孤獨園”。更早的00年前,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更更早的2500年前,樊遲問仁,子曰:“愛人。”

事關老幼無小事,一個國家怎麼樣要看它對待老人和小孩怎麼樣,這是古人早已有了的定論。

所以我一度以為中國什麼都可以落後,卻決不落後在兒童保護方面。然而現實給了我一巴掌,國家不作為,路人也多不作為,我當時幾乎失去理智,但經過一番交流,我理解了路人們,因為背後有它的複雜和悲哀。

在他們行動之前,一個實際的問題先阻攔在他們面前:當我伸出援手,我會有什麼麻煩?

在美國,路人也就是打一個電話,其餘的後續工作有機制負責。而在中國大部分地區,並不是打一個電話就能解決,警察來了有可能只是驅趕童丐,現行的兒保部門有可能互相推卸,涉及的黑勢力有可能事後報復,毀掉你的生活,甚至當場就圍毆你、圍住你訛錢,使你陷入一場代價高昂的麻煩。

這樣的現實阻礙着人們的勇氣,消耗着人們的愛心。

時間一長,好人沒好報的事端一多,社會就有了一個可悲的觀念“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小人言!我遊逛絡,最是厭惡諸如此類的小人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去了哪裡?放任小人言橫行,則皆世小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