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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郡王拉住韁繩,閻智和蒙逍這才趕到,倆人連忙拉住馬,只是,兩人的騎術都不怎麼樣,馬有點不受控制,旁邊過來兩個兵丁將馬籠頭拉住,這才沒闖進人群里。

延平郡王跳下馬,拉過一個兵丁,低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唉,王爺,今兒多虧了柳隊正,要不是他,這些人已經衝進曹內了。”兵丁顯然還心有餘悸。

兵丁告訴延平郡王,這些士子來了先是求見延平郡王,當時曹內的官大都不在,王洵帶了大部分官員到城外巡查整頓庫房去了,帝都極其附近有數百個糧庫,最大的糧庫可以存糧數百萬石,最小的也可以存十多萬石,這些糧食是帝都居民的保障,也是幽並的後盾。

幽州并州貧瘠,糧食從來不足,需要外地支援,此外,雍州涼州兩州糧食也不足,需要帝都支持,涼州自然不說了,糧食從來沒自足過,雍州則不然,雍北貧瘠,十年有七八年在旱災,胡人還不時過境劫掠,當地民眾常年困苦;但雍南卻是沃野千里,土地肥沃,素有金雍南之說,但這個金雍南是不牢靠的,雍南的土地大部分掌握在關隴門閥手中,門閥士族不交稅,所以,雍南的糧食,朝廷看得見,拿不着,雍州的糧食還是得靠帝都提供。

所以,漕運才如此重要,容不得半點差錯,一旦出事,半個北方都要出點動蕩。每年這個時候,度支曹都十分繁忙,檢查各個糧庫,為漕糧騰倉,這也是王洵提出要檢查城外糧庫,雖然延平郡王也知道他是為了避開清欠,可也找不出半點法子阻攔。

這些士子過來時,曹內都是些小吏,他們和曹內的兵丁出來阻攔,士子們見都是些小官,延平郡王不在,大都憤怒起來,試圖衝進度支曹,曹內的官吏和兵丁不知道該怎麼辦,書院士子的社會地位很高,士兵不敢動手,況且士子中有不少習武,真打起來,那些普通兵丁還不一定是對手。

正當危急時,柳寒帶了二十多士兵過來,一過來,柳寒便在地上划下一條線,告訴士子們,度支曹是朝廷府衙,衝擊朝廷府衙,按大晉律以謀反論,鎮住了士子。

士子們開始與他辯難,可上去兩個都被柳寒給駁倒,這下士子也不敢輕易上去挑戰,可又不想離開,便形成了圍攻。

延平郡王輕輕舒口氣,凝神細聽。

“我知道,諸位是對趙大人的遭遇很不滿,可是,諸位將矛盾針對度支曹,我們度支曹有什麼錯呢?”

“朝廷府庫欠債,這是朝廷的銀子,難道不該清?難道不該還?”

“這次清欠,不是針對趙大人一人,上有太原王,前將軍,這樣的朝廷高官,下有趙大人的普通官員,太原王和前將軍府都封了相當的財物,諸位可以去打聽,我有沒有說假話。”

“趙大人清貧,令下官佩服不已,可諸位,清官也不能違反朝廷規章制度,如果,趙大人所欠銀子不還,那麼太原王前將軍,還其他很多官員,他們的欠債要不要還?”

“趙大人之死,死在他的清高,死在他的清貧,當然,你要埋怨我們,我們也沒辦法,朝廷的欠債必須要追回來,朝廷有錯嗎?沒有,我們奉命行事,我們有錯嗎?也沒有,”

士子們一個一個站起來,柳寒一個一個解釋,數百人坐在那,柳寒不厭其煩,逐一解釋,士子怒罵,他也不生氣,依舊輕言細語,可若有人動粗,他也不客氣,雷霆手段,讓其知難而退。

蒙逍想要過去,延平郡王將他攔下,示意倆人隨他從偏門進去。

三人悄悄從偏門進入曹內,曹內官吏看到三人回來,頓時鬆了口氣,連忙向延平郡王彙報,前面與門口兵丁的彙報差不多,後面則多了守門兵丁不知的曹內之事。

得知士子圍攻後,所有人都跑到門口去堵士子去了,柳寒發現後,立刻派人將庫房警戒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同時讓人通知宮裡的延平郡王,然後才帶人去了大門口。

延平郡王禁不住鬆口氣,這庫房內的賬冊是度支曹最要命的東西,這要是出了半點差錯,他這個度支曹尚書恐怕就當到頭了,不禁如此,削爵恐怕都難免。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暗叫僥倖,當初幸虧點名將柳寒叫來,否則說不定今天就出事了。

延平郡王還是不放心,親自到庫房去查看,庫房前,禁軍士兵刀槍出鞘,人人神情嚴肅,肅殺之氣滿院,率隊的分別是程甲和彭余,倆人各帶兩什兵丁,守住院子各處,嚴禁閑雜人出入。

看過之後,延平郡王長長鬆口氣,在一路上,他最擔心的便是這兩個庫房,現在他終於可以放心了,他給程甲彭餘下令,這兩個院子戒嚴,任何人擅自闖入,警告後可先斬再報,一切責任歸他。

蒙逍閻智也大大鬆口氣,倆人的心思與延平郡王相同,都在擔心這些賬冊,這裡面的東西千萬不能出事,否則整個朝廷都要大亂。

鬆口氣後,閻智便要去前門,延平郡王叫住他,告訴他不用去了,大門那已經沒事了,帶着倆人回到公事房內,延平郡王疲倦的坐下,閻智和蒙逍同樣也十分疲倦。

延平郡王心裡十分後悔,不該將清欠之事交給閻智,結果鬧出這麼大的糾紛。自從得知趙治自殺後,延平郡王便感到此事沒那麼容易善了,暗中便警惕着,可那時也只是想到會有很多彈劾,沒想到卻是這些士子在沖在前面。

閻智卻無所謂,他認為自己沒錯,他是按照皇上旨意在行事,趙治自殺是他自己想不通,既然當初要借錢,就該有今天的準備,朝廷已經數次下旨,讓歸還欠款,你自己遲遲不動,臨到頭卻又說受辱,真是豈有此理!

蒙逍的想法又不相同,覺着趙治過於激烈,這麼點事便一死了之,頗為不值,而朝廷清欠的手段太簡單,欠錢就還,可這些欠錢的情景各不相同,趙治是壓根還不出來,與太原王燕溱和前將軍蕭家完全不同,兩者清欠手段當不一樣,可惜,這閻智又是個激烈之人,一味用強,這才導致今天的局面。

三人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想着朝局可能出現的變化,想到這裡,各自心裡都有些揣揣不安,按照常理,出了這麼大的事,朝廷多半要找個替罪羊來平息眾怒,這隻羊恐怕只能落在三人之中,可究竟會是誰呢?

閻智?蒙逍悄悄瞟了他一眼,閻智正端坐不動,目光平視院中,枝頭上的花正綻開,白色的花瓣顫巍巍的,粉紅色的花蕊上有蜜蜂在忙碌。

自己?蒙逍覺着不會,自己不過八品小官,而且,所有彈劾也不是沖自己來的。

王爺?蒙逍又悄悄瞟了眼延平郡王,延平郡王看上去有些疲憊,靠在椅子上,兩眼微閉,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胡思亂想一會,蒙逍倒真有些疲憊,他不由佩服起柳寒來,那些士子很難纏,柳寒居然能與他們較量這麼長時間。

茶,添了一次又一次,漸漸的成了白水,茅房也去了兩三次,日頭漸漸西去,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外面王府家丁進來問是不是要開飯,延平郡王不容分說將他趕出去了。

終於,延平郡王抬頭打破沉默:“我們就先說說吧,這清欠是不是還要繼續下去?”

“當然要繼續!”閻智毫不遲疑的答道:“皇上若要清下去,就一定要清下去,這還有四成沒清,再說了,那些封了的怎麼辦?就此解封,還是直接收回來?”

延平郡王在心裡苦笑下,這真是個兩難的事,剛才在御書房內,薛泌的話擊中了要害,現在不能讓,處罰了他或閻智,以後誰敢再接這個活?恐怕朝廷清欠便到此戛然而止。

“依卑職看,聽皇上的吧,”蒙逍有點事不關己,輕嘆口氣說:“皇上說繼續,咱們就繼續,皇上若,那就到此為止。”

“這怎麼能行!”閻智騰地站起來,憤然叫道:“若如此,朝廷威信何在!皇上威信何在?!處罰我閻智可以,拉我去抵命都行!但清欠決不可停!”

蒙逍先是一驚,他沒想到閻智反應居然如此之大,連忙端正下坐姿,沖閻智笑道:“閻兄勿急,你這性子也太急躁了,我是說皇上讓停,咱們就是想收也收不了,是不是!”

閻智胸口不住起伏,呼吸沉重,在屋裡來回走了數步,轉身對延平郡王說道:“王爺,你要上疏力爭!要爭!”

延平郡王困難的抬起頭,看着閻智,輕輕嘆口氣:“閻大人,別激動,皇上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少安毋躁吧。”

說到這裡,延平郡王心念一動,似乎感覺到什麼,可細想又不知道在那?

“王爺!”閻智臉漲得通紅,高聲叫道:“皇上一旦下旨,就晚了!”

延平郡王一陣煩躁,想要發火,可看着閻智激動的表情,又強行將火氣壓下去,沒有回答。

閻智死死的盯着他,蒙逍趕緊過來將他拉到一邊,勸解道:“閻兄,你這性子,王爺沒說不上疏,再說,王爺又不是尚書台,是不是要停,皇上還要聽尚書台的!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趕緊將外面的那些士子勸走!”

“這才是正理,”延平郡王淡淡的說:“皇上若要作決定,很快便會下來,咱們最多明天就知道了。”

正說著,門開了,柳寒滿頭大汗的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