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逐漸散去。高聳入雲的紅褐色巨柱出現在慕堇若的視野中。曲曲折折。連綿不盡。像是一座座山巒佇立在布滿了木紋的大地上。
“這是什麼。”
慕堇若回想剛才的詩句。“錦瑟無端五十弦”時是一片大霧。“一弦一柱思華年”則出現了柱子。難道他們正站在一把巨大的“瑟”上。不可能吧。
慕堇若想到剛才那兩個殺手所說的黑衣人。也顧不上研究這是不是“瑟”了。悄悄地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耳後卻有風聲傳來。連忙往旁邊一躲。躲過了幾枚晶亮的碎片。慕堇若藉著躲閃的功夫往後看去。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冰藍色的長髮。冰藍色的披風上墜着無數亮晶晶的鏡片。此人正是讓慕堇若陷入幻境、騙取了眼淚的鏡子。
慕堇若下意識地就想跑。但在跑之前。她還是顫抖着手臂描畫了一個“月桂夢”的術式。衝著鏡子就拋了過去。
鏡子身影未動。身後的鏡片卻瞬間來到身前。組成了一面巨大的鏡子。反射着“月桂夢”的術式。
慕堇若不怕“月桂夢”。她只怕自己被鏡子用幻象困住。雖然黃岬崎說過鏡子的術對同一個人只能使用一次。但慕堇若卻不敢掉以輕心。萬一他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手段怎麼辦。
“松柏語。”
慕堇若召喚出數只張牙舞爪的小樹怪纏住鏡子。又召喚了一片茂密的翠竹作為屏障。這才使用“御風術”往後逃去。也不敢回頭去看。生怕一回頭又落入鏡子的鏡中世界裡去。
前方傳來打鬥的聲音。慕堇若身影不停。“御風術”出神入化。轉眼就到了聲音來源處。卻發現那個被殺手圍攻的黑衣人並不是雪清泫。而是體力不支的白柒染。
慕堇若沒有立刻上前幫忙。而是先遙遙地使用了一個“薔薇蕊”。粉色的小花飛快地飄落在白柒染身上。堪堪拉回了他一絲生命。那兩個殺手被這粉色的光芒驚動。回頭髮現了慕堇若。立刻想要報信。身後的白柒染卻舞動飛鴻劍。異常幸運地觸發了飛鴻劍的自帶技能“殺魂”。將兩個殺手斬於劍下。
白柒染想說什麼。但慕堇若搶在前頭說道：“咱們快走吧。鏡子要追上來了。”
這話一出。白柒染卻不想走了。他跟在雪清泫身邊。在鏡子手中吃過幾次虧。早就結下了仇。更何況。他還要保護慕堇若。
“你先走。”白柒染說道。“我先頂一會兒。”
話音剛落。一片碧綠碎屑裹着一個冰藍色的身影飛來。正是先前被慕堇若的“松柏語”擋住的鏡子。鏡子一現身。便甩出無數雪亮的鏡片。就像儲存了先前的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白柒染閉着眼睛使用了“寒冰刺”。無數碎冰與鏡子的鏡片針鋒相對。發出一陣金戈之聲。
“松柏語。”
“鳳凰游。”
慕堇若與白柒染同時使用技能。鏡子身前那盾牌一樣的鏡面卻突然一分為二。變成兩面鏡子。一面朝著慕堇若。一面朝著白柒染。卻正好將兩人的法術複製了下來。隨後兩面鏡子位置一換。被複制的技能瞬間從鏡子中沖了出來。
慕堇若面對着白柒染的“鳳凰游”。手忙腳亂地再次使用“松柏語”。召喚樹木屏障擋在身前；而慕堇若之前的“松柏語”卻由於法力的關係。竟然將白柒染困了起來發動了攻擊。千年樹妖的“松柏語”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白柒染本就是強弩之末。這一被圍困。立刻又添了新傷。
慕堇若一看。焦急不已。連忙衝著白柒染再次使用“薔薇蕊”。可是粉色光芒飛到一半。卻又被鬼魅般的鏡片擋住去路。悉數被“吸”進了鏡子的世界裡。慕堇若又急又氣。又衝著鏡子使用了“松柏語”。卻再次成為鏡子的助攻。蘊含了千年法力的“松柏語”被鏡子吸入鏡中世界。再次打在了白柒染身上。
“可惡……”白柒染口吐鮮血。手中長劍揮舞。將身邊的藤蔓與荊棘盡數斬斷。“流雲賦”一起。衝著鏡子就飛了過去。似乎打算不用技能。與鏡子硬拼一下。
鏡子彷佛沒有想到重傷的白柒染還能夠如此拚命。聚在身前的鏡片被飛鴻劍刺中。“砰”地一聲碎裂開來。周圍的鏡片飛速縮回鏡子身後。沒有了遮擋的飛鴻劍長驅直入。刺進了鏡子的身體。
“哈。我贏了……”
“小心啊。”
白柒染的話還沒說完。慕堇若突然叫起來。白柒染驚愕地抬頭。卻發現自己刺中的不過是鏡子的幻影。是他自己的複製品。真正的鏡子卻出現在白柒染身後。鏡面中。剛才白柒染不管不顧衝過來的畫面被鏡子重播。白柒染的複製品從鏡中衝出。飛鴻劍的複製品瞬間刺入了白柒染的後心。
“噗……”
白柒染一口鮮血吐出來。艱難地回過頭去。對慕堇若做了一個口型：
“走。”
隨後“唰”地一聲。白柒染竟然拋出了手中的飛鴻劍。鏡子悶哼一聲。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寶劍。嘴角顫抖。伸手緩慢地拔出長劍。扔到地上。
鏡面一轉。朝向鏡子自己。粉色光芒乍現。原來是剛才被他截獲的“薔薇蕊”。鏡子將“薔薇蕊”用在自己身上。傷口一片清涼。當粉色花瓣逐一枯萎掉落。他的傷口也消失不見。
在鏡面迴轉的時候。那個被複制的白柒染就消失了。伴隨着慕堇若的尖叫。失去了支撐的、真正的白柒染就像是一塊染血的黑布。無力地墜了下去。
“薔……薔薇蕊……”
慕堇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雪清泫的第一護衛。連變聲期都沒過的少年。白柒染。就這麼簡單地被鏡子殺了么。她條件反射一般朝着白柒染使用“薔薇蕊”。可是不管她怎樣移動。鏡子總能控制自己的鏡面。將粉色的光芒悉數吞下。不讓一朵薔薇花接近白柒染。
眼看着白柒染身下的鮮血越來越多。血液順着大地的紋路蔓延開來。像是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
“你走開。走開。”
慕堇若大叫着。“松柏語”和“薔薇蕊”輪番使用。想將鏡子趕走。可是狡猾的鏡子卻用自己的能力將“薔薇蕊”通通截獲。還有意無意地對“松柏語”方形幾次。慕堇若的攻擊卻是落在的白柒染身邊。不一會兒就將他與自己間隔開來。
“取消。取消。”
慕堇若連忙將白柒染身邊的“松柏語”取消。“薔薇蕊”卻依舊不能達到白柒染身邊。焦急中的慕堇若忽然想起了什麼。手腕一翻。彈簧一樣的白色光芒衝著鏡子飛去。那是可以定怪的“空”之技能。
沒想到。鏡子卻趁慕堇若情緒激動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情況。在她的身邊放置了幾枚小小的鏡片。“空”之技能被鏡子身前的大鏡面吸取。又瞬間從慕堇若身邊的小鏡面中釋放出來。慕堇若第一次嘗到了“空”的滋味。睜大了眼睛。無聲地看到鏡子又將截獲的“松柏語”衝著白柒染撒了出去……
白柒染的身影被荊棘淹沒。慕堇若只想哭一場。
哭吧。哭吧。自己的眼淚不是可以讓剛死的人起死回生么。
慕堇若這樣想着。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可是她被自己的“空”束縛。只能看着鏡子再一次撿起了自己的淚珠。慕堇若只能把眼淚咽到肚子里去。用憤怒的目光看着高大的鏡子。
“你已經沒用了。”鏡子站在慕堇若跟前。居高臨下地說道。“王爺已經成功。你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至於這些‘樹妖之淚’。就當作臨別的贈禮吧。”
鏡子說完。又將鏡片聚集在身前。鏡面中出現了綠色的光芒。那是“松柏語”的光效。
慕堇若看着“松柏語”的光芒越來越近。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原來自己終於還是要死在這裡了啊……
“瀲灧印。”
清冷的聲音像是冰塊砸落在慕堇若心上。她猛然睜開雙眼。看到一個滿身血跡的黑色身影衝著這邊疾掠而來。
水波紋樣的“瀲灧印”出其不意。將鏡子封印在當場。雪清泫本想趁勢攻擊。將鏡子斬於劍下。可是鏡面中的“松柏語”卻像是不受“瀲灧印”控制。還在繼續推進。眼看就要衝到慕堇若的身上。
雪清泫改變方向。使用“雲水步”沖向慕堇若。如同一隻黑色的雄鷹。瞬間將慕堇若帶離了危險境地。
慕堇若的“空”要比雪清泫的“瀲灧印”時間長。還沒等慕堇若恢復正常。那邊的鏡子已經行動自如。衝著雪清泫和慕堇若使用了“松柏語”。
雪清泫知道鏡子很難纏。又帶着慕堇若。只能先離開這個地方。他憑藉無人能及的“雲水步”。將鏡子遠遠地甩在身後。“空”的時間終於結束。慕堇若在雪清泫懷中哽咽道：
“對不起。白柒染為了救我……”
“不要哭。”雪清泫說道。“如果你難過。就一心一意地召喚神女菖蒲吧。那也是柒染所期望的。”
他將慕堇若抱得更緊了一些：“別怕。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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