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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市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沉睡在秋雨之中 一日比一日更加寒冷 落葉鋪滿了整片大地

路上來往的人都縮緊了身子 打着傘 一腳下去踩在水坑裡濺起泥濘浸濕了他們的褲腿 即便熟人在街頭偶然遇見 也來不及多打幾聲招呼 只一個點頭便匆忙擦肩走過 實在是因為太冷了 哈出的熱氣在空中都能依稀可辨 街頭巷尾也出現了很多賣烤紅薯的小攤販 總是圍着一群人 有老夫妻 有小情侶 有貪嘴的小屁孩 都渴望着一絲暖心的溫暖

似乎秋天還沒有過去 冬天就要接踵而至了

而當冬天真的降臨的時候 雷銘站在別墅的後花園裡 反而覺得還是秋天

“機票我已經幫你看好了……”

雷晴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大衣從別墅里走過來 手裡把玩着ipad 正在給雷銘訂機票

“我不會去美國 ”雷銘垂下了眼眸 思緒從滿院荒廢的玫瑰花枝上收了回來

雷晴撇着嘴瞪着他背影 沒好氣地說道:“雪雪一歲生日 你怎麼能不去美國為她慶祝 ”

一歲 整整一年了

雷銘冷嘲熱諷着一聲冷笑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 他對錢小沫做了什麼 錢小沫又如何忍受強撐着度過了這段日子 一歲……又有什麼值得可慶祝的 無非就是提醒雷銘自己曾經是如何傷害錢小沫的罷了

他轉身 身後的風吹落一片枯黃的樹葉 正好落在他的肩頭

“雪雪是你和小沫的骨肉 你愛雪雪就是愛小沫啊 ”雷晴衝著雷銘背影大喊着

雷銘沒有停下來 更沒有回頭 目光獃滯又痛苦地緩緩走進了客廳

雷晴着急的直跺腳 又無可奈何地唉聲嘆氣

這一年 有錢小沫在 他們雷家沒有安寧過

現在 沒有了錢小沫 雷晴有時候還恨不得錢小沫回來 至少她哥哥不會每天都這麼消極頹廢 每一天 雷銘吃過幾頓飯 那吃過的飯又有幾口是咽下去的 平時又喝了多少口水 雷晴都是清清楚楚 每天晚上 雷晴都睡了一覺 大半夜迷迷糊糊起來的時候 還能看見雷銘點着燈 不是翻看着兩人的合照 就是熬夜簽署公司的文件 一個人憔悴到不堪的地步

每一天 都是如此輪迴

雷晴卻拿雷銘一點法子都沒有 有意無意帶幾個女閨蜜回來 雷銘避而不見 前幾日還因此沖雷晴大發了一頓脾氣 雷晴滿心委屈哭得是撕心裂肺 那一整夜 兩兄妹良久以來第一次促膝長談 這廂的眼淚剛止 那廂的眼淚又起 比秋雨還要連綿

一年 三百六十五個日子

這一年的腳步走得太快又太慢 快得來有人不得不提早永遠離開 慢得來所有的回憶和陰影還沒有隨風而散 堆壓在心口根本沒有辦法迎接新的太陽

“還是等小沫回來了 我們再一起為雪雪慶祝生日 ”雷銘沖雷晴說道

雷晴一愣 只覺得背後陰森森 錢小沫都已經入土為安還能怎麼回來一起為雪雪慶生

這個問題 只能哽咽在雷晴咽喉了

……

……

初冬 沒有陽光 也沒有飄雪 天陰沉沉又灰濛濛的 壓抑在每個人的頭頂

地球一如既往的轉動 上演着屬於每個人的悲歡離合

日子的節湊說快不快 說慢不慢 一切都再稀鬆平常不過了

原本熱鬧的海邊和碼頭現在終於冷清了下來 海風拂過 像冰刀似得令人招架不住

即便如此 依舊有人偶爾乘着遊艇往返陸地和海中小島之間

深海市的海域里有很多小島 但都很遠很分散 一般人除了相熟的幾個小島還敢棄舟登岸 其他再遠一點的小島 他們都不敢擅自進入 虔誠敬畏的態度像是有神靈住在島上 也有小島是富豪的私人島嶼 他們也不能隨便進入

一艘船沖開了海面的層層波浪 驚起的一旁的魚兒不甘心的和它賽跑

沒過多久 船停在一座小島的岸邊

船員還沒下船 岸邊的保衛立刻全副武裝沖了上來 將這艘船團團圍了起來

“是我 ”甲板上忽然走來一個女子 夏沁

保衛們一見是夏沁帶人回來 立刻全部都收起武裝 不再做出進攻的姿勢

隨後 夏沁帶着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下了船 老人看起來有點年紀了 通透雪白的頭髮 滿臉的皺紋和老年斑 但這位老人卻直直地挺着腰板 腳下健步如飛 手裡還提着沉重的箱子 和他的實際年紀又完全不相符

“老師 這邊……”

夏沁在前面帶路 老人點了點頭 一臉嚴肅不語

島上四處都是全副武裝的戒備 夏沁在前面曲曲折折的帶路 走了好長一截 才終於看見一座隱秘在樹林叢中的木屋 木屋外有十個人把守 夏沁走上前扣了扣房門 裡面的保衛來應得門 然後對他們全身和所帶的東西進行搜查

“這些刀……”

老人打開箱子後 裡面除了紗布、酒精和各種藥物外 還有大大小小手術刀和鑷子

“這是少東家請來的姜教授 ”夏沁解釋道

保衛沒有為難 自然放他們通行

木屋有三層 夏沁一直帶着姜教授上了第三層 然後站在盡頭的一間房門外 醞釀了片刻 她這才咬着唇角叩響了房門 一聲輕喚 “簡念 ”

“進來 ”簡念沙啞的聲音傳來 卻有氣無力

夏沁和姜教授進了屋子 屋子寬敞明亮 裝潢和擺設也很簡單樸實

靠牆的那一面擺着一張古色古香的歐式大木床 垂掛着浪漫紫色的帘子 簡念一身歐式風格的白色綢緞衣坐在床邊的單人沙發上 大腿間攤開平放着一本相冊 他纖長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着床上女子的小手 那是一雙蒼白到無力的手

夏沁帶着姜教授走上來 簡念這才合起相冊微微側過頭 厚重的眼袋和充血的眼眸 徹底將他心裡的煩思暴露

見到姜教授的那一刻 簡念的臉上終於有了生命氣息的紅潤

他急忙起身 迫不及待地凝視着姜教授 道:“我的朋友已經昏迷好幾個月了 現在還沒有醒過來……之前的醫生都說她的昏迷和槍傷無關 槍傷也已經全部癒合 但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來……”

“老師 麻煩您了 ”夏沁鄭重地拜託

姜教授沒有多說什麼 放下箱子走上前去 夏沁掀起了帘子 讓姜教授方便檢查

檢查結果也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畢竟簡念請來為錢小沫看傷的醫生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師 最後的結論都是一致的 誰也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時間 錢小沫究竟能什麼時候醒來

“一般人陷入昏迷後 短則幾天 長則好幾年 也有人永遠沒能醒來 ”姜教授收起了聽診器 喃喃道 “按照現在醫學水平 這個時間長短我們沒有辦法預測或是控制 也有很多患者 會突然醒過來 也會間歇性的醒來又昏迷 昏迷又醒來 ”

簡念皺眉看向錢小沫 疑惑地問道:“可是她的頭部並沒有受到任何創傷 ”

“也許和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有關 某種刺激 某種心理上的震蕩……”

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有關

簡念默默在心裡呢喃着這句話 難道 是他當時脫口而出的那句“連榮麟已經死了”的話 他的心猛地咯噔一跳 目光深情又憐愛地落在錢小沫嬌小蒼白的臉龐上 這一切 到頭來還是他一手造成的

說好的保護 說好的守護 到頭來 是讓錢小沫一次次的受到傷害

簡念握緊了雙拳 他原諒不了自己 更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熊熊燃燒的怒火在他胸口恣意妄為 他忍無可忍 掄起拳頭衝著牆壁還沒砸下去 夏沁突然一個箭步閃身擋到了簡念的面前 簡念一愣 急忙收住了拳頭僵硬在空中 夏沁閉緊了雙眼 張着胳膊 遲遲沒有感受到上的痛苦 才遲疑着睜開了眼睛

“……簡念 忘記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夏沁低語着 “你現在需要控制 ”

“……”

簡念頓時沉默 猛地想起那時夏沁對他說的 “我要殺死另一個你”

“如果另一個你完完全全將你掌控 你又怎麼以你的身份去愛錢小沫 ”

“……”

“就算是為了錢小沫 你也必須控制 因為 你不能傷害她 ”

簡念兇狠的目光一散 拳頭顫抖着落在身邊 房間里正是一片死寂的時候 一陣微弱的、似有似無的呢喃聲 虛弱地回蕩在簡念的耳邊

他的身子一顫 立刻回頭看去 昏迷不醒的錢小沫正囁嚅着嘴角不知道在說什麼

“小沫 ”

簡念激動地正要撲上去 姜教授卻攔住了他

“讓老師先檢查一下她的情況 ”夏沁拉住了簡念的胳膊 解釋道

簡念抿了抿唇角 只能隱忍下心裡的着急 眼巴巴的看着錢小沫 心裡滿滿的都是希冀和祈禱

只要錢小沫能醒來 就是他們新生活的開始

這是行動一開始 簡念就在心裡對自己發誓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