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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到初秋,但湖面上野茫茫的一片蘆葦依然披着青翠的外衣,在風中搖曳,此起彼伏,象一層層綠浪在湖面上漣漪輕揚。

一群野鴨在空中歡快地盤旋鳴叫,時而落在沼澤地,時而落在湖水中,時而飛過蘆葦叢。還有些幼小的大雁降落在蘆葦桿上,脆弱的桿承不住它們的重量,隨即落在泥水裡,扑打鳴叫,努力掙扎着翅膀向上撲騰,終於重新飛上了空中,來回盤旋,似乎受了驚嚇大聲叫喚着。

這時,一條小船輕盈的從蘆葦中划出。

船上是一個英俊爽朗高大的少年和一個俏麗清純苗條的少女。

一隻野鴨子在他們頭上飛旋,少年從船頭上拿起銃,迅速地從褲袋裡掏出把火藥,快速裝上,右手一抬槍聲一響,只見野鴨子扇動了幾下翅膀後朝湖面墜去。

少女一臉稚嫩的笑,興奮地嚷道:“哥哥好厲害,打中了!”

少年得意地回應:“那還用說,你哥是誰啊。”然後盯着落野鴨的湖面一搖槳,船快速前行。來到野鴨落水的地方,身軀靈活的一彎,那隻野鴨便在他手上了。沒死,在他手中掙扎着,翅膀被打折了。

“盧葦,回家,給爹下酒吃。”隨手將野鴨的頭一扭往船艙里一丟,操起槳搖了起來。盧葦一邊理着艙內的魚,一邊望着湖水清脆地答應了一聲,一臉燦爛清純。她望着湖水和藍藍的天空,禁不住盡情地唱了起來:

遠遠的天空大雁飛過,輕輕的小船上有我的哥,清亮的湖水我的夢,夢裡有我的哥哥,妹妹我在哥的湖水裡游,哥哥啊,你我是不是這湖上成雙的雁。

她的歌聲剛落,就聽身後傳來一個少年的回應:

近近的荷塘蓮花正開,遠遠的小船上有我的妹,美麗的湖岸我的家,夢中有我的妹妹,哥哥我在妹的蓮花上落。

妹妹啊,你我就是那荷塘里並蒂的蓮。

清脆的歌聲打破湖面的平靜,少年聽了戲謔地說:“盧葦,羞不羞咯,聽聲音,不是李小林,又是哪個?這樣的年紀唱這種歌。”

盧葦臉一紅,嬌嗔道:“哥,莫笑我,我又不曉得他會在這裡,我也只是唱着好耍哩。”說著輕鬆,其實心裡卻在打鼓似咚咚作響。

少年一改剛才的語氣,話鋒一轉,一臉正經:“不是哥說你,葦妹子,我不喜歡你跟小林在一起。”

“為什麼啊?你不是跟小林哥是好朋友好兄弟嗎?”盧葦道。

“不要問為什麼?反正不準跟他太親密噠,曉得不?等哥一畢業就帶你離開這個地方,不要跟他犯迷糊就行。等你念完書,哥帶你到外面去闖,看看外面的世界。聽見沒有?”他和小林確實是好朋友好兄弟,還是同學,一個村子裡的人,他父輩關係很好,不願意妹妹與小林好,說不出原因。

盧葦不樂意地沖哥哥做了一個鬼臉,不理他,自顧自撥弄着簍里的魚。

“杆子哥,盧桿,等等我。”盧桿聽小林在身後喊,停下槳等着。

盧桿對小林喊道:“小林,你怎麼在這裡啊?”

“我去我舅舅家了。”

盧葦笑融融地喊着小林哥快過來。盧桿眼一瞪,盧葦見哥這樣,不說話心裡卻樂着。

盧桿等他靠攏,把他拉到身邊輕語道:“以後,不要在我妹妹面前再唱這樣的歌了,聽見沒?”

小林一臉疑惑,望着盧葦,又望望盧桿:“喂,杆子哥,么子意思嘛?”

“一句話,莫與葦妹子接近!要不然,我會揍你。想挨揍?就試試看?”盧桿口氣非常強硬,小林不好做聲了。

所以這樣,盧桿有他的想法,這幾年在湖西中學在與楊老師的交談中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很大,萌生了想出去的念頭,也想帶妹妹出去。小林是李保長的兒子,他娘死得早,他爹就小林一個獨子。儘管他爹盧水生跟李保長的關係好,盧桿就是不願小林與他妹妹好,連他都搞不清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

小林不明白盧桿的意思,在心中他只把盧葦當妹妹看,沒其它想法,盧桿說的話也就沒放在心上,他倆是從小一起水裡泥里長大的。

盧葦不同,她喜歡小林。

盧葦正值芳齡,十七歲的姑娘,情竇初開。在細妹子的時候,經常與小林和哥哥玩在一起,捉迷藏,玩泥巴,在湖中嬉戲打鬧,葦中打鳥。哥哥上學時常與小林一起,她象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面。放學了,他們三人時常一臉一身的泥回家,時常遭到父母訓斥。

他哥剛才跟小林說的話她沒聽見,心中老想着小林竟然是哥哥最要好的朋友,哥哥為什麼要反對她與小林在一起呢?她不得其解也不去想就想着小林會不會喜歡自己?心中沒底,就像這湖一樣,誰也不知道有多深。想到這,她感覺到臉上一陣發熱,臉不由紅了,像三月桃花般。

已近黃昏時,空中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音,抬頭望去,見頭頂前方一架飛機飛了過來,巨大的轟鳴聲驚動了蘆葦中許多休憩的大雁和野鴨們,它們撲騰着翅膀,慌亂地從棲息之地飛躍而起,霎時,蘆葦盪的上空黑壓壓一片,它們爭先恐後朝北面方向飛去。

一個多月前,飛機來過無數次,有時三五成群,有時一二架,在這個湖面上或村子上空飛快地掠過。聽大人說,它們會“屙屎”,就是向下落炸彈,還說那炸彈好厲害,一掉下來,地上就是一個坑,落在人的身上,人就沒了,落在房屋上,整個房子就沒了。

離飛機這麼近還是第一次,心中自然緊張得很,尤其是盧葦更是慌張得不行,催着哥和小林快划船。

飛機呼嘯着從他們頭上掠過,他們頭不敢抬,使勁搖着的槳把湖面攪得水花四濺。這時,他們身上、船上,還有湖面上落滿了好多各種顏色的紙片。

附近在湖面上準備回家的船上也落了許多傳單,看了以後驚詫不已。

三個少年見船頭船尾蘆葦湖上儘是些花花綠綠的紙張時,不緊張了。盧桿停下了手上的槳,彎腰撿起張紙片看了一下,明白了,說:“沒事沒事,這是鬼子的傳單。”

在湖西中學時,聽楊炳連老師說過,日本人侵佔武漢,佔據江北後,對江南早已垂涎。隨着在中國大陸、東南亞戰線的延長和中國人民的頑強戰鬥,日本帝國主義已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他們要做最後的垂死掙扎,還會反撲,還會對中國人民進行更大的屠殺,一個是**上的暴力武道征服,另一個是精神上的文化宣傳征服。

傳單上有畫著血淋淋的刺刀、軍刀之類的並配有文字說明,有純粹寫着一些諸如大東亞共榮的字樣,還有不堪入目的美女**圖。盧葦看見了一幅,用腳踢到了湖裡。

盧桿記掛着父母,催促妹妹坐好,招呼都沒跟小林打一聲,雙槳一搖,船兒如箭般向岸邊駛去,小林緊隨其後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