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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夢,你走,我必須留下解決問題。”林軒輕輕地吁出一口氣,確信自己已經挺過了生死抉擇的心理掙扎。

英雄改變世界,凡人被世界改變——這是他從前信奉的名言。

凡人跪倒在世界面前,卑躬屈膝而行,從狗洞里爬出,膽怯求生;英雄令這世界在自己面前下跪,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壯懷激烈,一飛衝天——這是他從今往後的座右銘。

他是英雄,從前是,與從古至今、天上地下所有英雄人物比肩,並引以為榮。今後,他將不再沾沾自喜於過去的成就,千山獨行,奮起狂飆,做英雄中的英雄,直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無敵境界。

田夢近乎絕望,慢慢鬆手。

“回去吧,等我沖向石屋,你就反方向逃走,找到車子,回雄巴村去。”林軒最後叮囑。

大約在三分鐘之後,林軒閃電般衝出巨石的陰影,起伏躍進,避開敵人的射擊,迅速轉入石屋後面。在此期間,他俯身摘下了死屍身上的噴射器,斜背在肩上。要想對付毒蛇,噴射器最是得心應手。

他毫不猶豫地跳上石屋相鄰的屋頂,衝鋒槍一抬,兩個點射過後,試圖撲過去阻擊田夢的兩名敵人就倒地不起。

老虎又叫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地用山東話唱大戲,已經進入可笑的癲狂狀態。

“老虎純粹是自作自受,毒蛇驅動人說話這件事完全違背了自然界的規律,只會給施術者引來殺身之禍。江湖中人做事,只圖眼前利益,後患無窮無盡。”林軒低聲感嘆。

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全世界各行各業浮誇之風盛行,當然也會波及江湖勢力,造成了盲目激進、鋌而走險的惡劣風潮。如果人類失去了恐懼之心,則行事就沒有了任何顧忌,想怎麼干就怎麼干,進入了妖孽百出的瘋狂時代,而眼下詭譎難測的“哈勒”就成了一種高等異術操控的實驗品。

他從石屋的透氣窗向下望,哈勒的殘驅與尼甲的屍體仍糾纏於石床上,屋內再沒有其它人。

如果圖省事,他完全可以將噴射器的出火口插進透氣窗,直接向毒蛇開噴。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搶先動手,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上下蹂躪着哈勒白骨的醜惡蛇類們。

自古以來,蛇類一直是人類的大敵。伊甸園中,蛇用禁果誘惑了亞當和夏娃,導致他們被趕出家園。現實生活中,蛇類也寄生於全球任何一處人類領地,時刻威脅着人類生命。這一次,在高原王的掌控之下,毒蛇竟然成了人類軀體和靈魂的取代者,已經完全突破了生物學上的界限。

假如這種異術得到大範圍推廣的話,蛇類佔領地球將不再是天方夜譚。

“真不知道高原王本人已經瘋狂到什麼地步了,竟然設計出這種匪夷所思、人蛇混雜的東西。摧毀毒蛇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要消滅始作俑者,以免高原王再次為害人間。”林軒下了決心,即將啟動噴射器,用火焰掃蕩石屋,但突然發現老虎的黑色登山背包就丟在門後面,包的一角插着一卷泛黃的地圖。

“地圖?老虎的行動路線圖?”林軒思索了幾秒鐘,深吸一口氣,鑽進通氣孔,貼着牆壁,無聲地滑落在地面上。

屋內彌散着濃烈的毒蛇腥氣,迫使林軒屏住呼吸,躡足到了門後,將那背包拎起來。

他下落前就計劃好,選擇由門口出去,火焰噴射器將幫他掃清障礙,安然撤退。不過,地圖一角露出的“地球軸心確切位置”這行潦草的鉛筆字令他停止了一切動作,迫不及待地抽出地圖。

沒等他展開地圖,剛剛地圖與背包的輕微摩擦聲已然驚動了十步外的毒蛇。

那些蛇竟然是能夠發出聲音的,火紅的蛇信子吞吐之際,在空中不斷畫著圓圈,發出高低不同的“咂咂”聲。同時,蛇頭上的雞冠也筆直挺立起來,紅得發紫,簌簌抖動。

“老虎已經找到‘地球軸心’了嗎?難道這就是通向最終勝利的路線圖?拿到它,也許就能比其它勢力早一步到達那裡……勝利就在眼前,只要消滅這些醜陋的傢伙!”林軒的手指扣住了發射器的扳機,小心謹慎地發力,將噴射口上抬。

只要將噴射口對準石床,一秒鐘之後,毒蛇就會變成烤蛇,危機煙消雲散。

嘭的一聲,石屋的門被大力撞開,老虎倒飛進來,跌落在石床上。

一瞬間,毒蛇四散閃避,接着便二次聚攏,將老虎纏住。老虎在蛇堆裏手舞足蹈,沒有絲毫恐懼,而是大叫大嚷,彷彿與群蛇相戲是世上最歡樂暢快的事。

“我是山東人,錢多的是,廣交天下朋友,視金錢如糞土,把功名當浮雲。下面我給大家唱一段戲……一段戲,戲的名字叫《秦瓊賣馬》,哈哈哈哈……我是山東人,山東人就是有錢,山東大嫚兒就是長得俊,山東大漢武松武二郎……”

老虎語無倫次地叫着,聲音忽而暴烈響亮如過新年的爆竹,忽而細微如秋蟲呢喃,並且在哈勒的枯骨、尼甲的屍體上來回翻滾,像一個跌落糞坑中的瘋子。

林軒將噴射器對準石床,有一瞬間的猶豫。

“老虎必死,但他目前還是個大活人,直接噴射,太不人道。如果我置之不理,直接離開,毒蛇一定會遍地蔓延開來……”他的食指已經出汗,但只是摩挲扳機,卻下定不了噴火屠戮的決心。

驀地,他覺得雙腿一緊,嚙殺老虎的那條蛇從外面遊走進來,直接捲住了他的雙腿,蛇頭向上揚起,已經對準了他的胸口。

貼身肉搏的情況下,噴射器失去了作用,林軒只能放開扣着扳機的手指,注意力全都轉移到近在咫尺的蛇頭上來。

“咂咂,咂咂咂咂……”毒蛇低沉地嘶鳴着,蛇信子如舞蹈演員的水袖,一次次打着卷,幻化為無數紅色的小圓圈。

當毒蛇越來越緊地收縮身體時,林軒的雙腿被無限地鎖緊,漸漸失去知覺。

“再也不能坐以待斃了,下一秒鐘,反擊!”他默默地告訴自己。

他張開右手五指,閃電般前伸,抓住蛇頸,左手端槍,向著蛇腹掃射,兩個動作一氣呵成。

衝鋒槍子彈近距離射擊時,能夠輕鬆穿透五毫米厚的鋼板,消滅毒蛇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林軒沒想到的事,這種毒蛇竟然能在彈雨中左右翻騰,避開子彈,蛇頭靈活扭動,爆發掙脫,張口咬在林軒右肩上。

林軒渾身一震,一股潮水般的麻痹感從蛇嘴中傳來,一條右臂迅速失去了知覺。

他無法甩脫那條蛇,而右臂又失去力氣,只能任由那條蛇蜿蜒向上,鎖住了他的脖頸,三角形的蛇頭在他臉上來回亂蹭,那條潮濕、膩滑、骯髒的蛇信子如同一條發了瘋的蚯蚓,不斷掃過他的眼瞼、鼻腔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