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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殤知道楊清說的都是在理,她也確實沒有什麼話好反駁。自己確實是自從再次見到墨瑤後,就開始在很多事上有顧慮了。

“二哥,恕我直言,我們選擇的這條路真的很艱難。我們必須全心投入這裡面,若你繼續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那恐怕會變得更艱難。現在雖然還沒什麼,可再過些日子,怕是連王爺都要過問了。”

楊清這話夜殤心裡很清楚,或者說,某種程度上,她比楊清更加清楚。她雖然是後世的人,知道最後朱棣是勝者,但她如今置身其中,卻發現這並非後世史書中輕描淡寫的一頁描述。

就算她知道朱棣會勝利,但卻要親身參與其中,在這裡面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若自己一步踏錯,很有可能就全都完了。

夜殤在經歷了生死之後,終於可以肯定,他們四個來到這裡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或許,自己就該參與到這場鬥爭之中,就該捲入暴風的核心地帶。或許,他們四人註定是推動者。

“二哥,二哥,”

楊清見夜殤一直發愣,忙出言喚她。

夜殤從發獃中反應過來,看了看楊清,稍稍露出一些疲憊的神情,道:“讓我好好想想吧,現在有點兒累了。”

楊清知道她確實很疲憊,這種疲憊或許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屬於內心的疲倦。

這些年,自洪武二十六年起,夜殤的身心就不停的遭受重創,她的疲憊早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到的了。

“二哥早點兒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覺了,明天啟程去處理卓龍門的事。”

楊清起身準備離開。

夜殤點點頭,她揉着發脹的眉心,道“好,注意分寸,還有,如果可能,從卓龍門管着的地方里收一些有用的過來。”

楊清點頭應了一聲,他也心知肚明,如今夜殤除了會對何家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外,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不足以讓她產生一絲猶豫。

退出書房,楊清正看到楚信靠在廊下的柱子上。

楚信見他出來,忙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楊清心領神會,只是跟楚信並肩離開。

“大哥這麼晚過來,也是有事要跟二哥商量,”

楚信點點頭,道:“盛勛跟我說,少主有事兒想要跟我商量。我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在裡面了,我大概知道一些你們的談話內容,所以我並沒有進去。”

“大哥……”

“三弟,有些事,有些傷,不是那麼容易就平復的。你可知,為何少主不願將墨瑤妹妹接過來,”

楊清露出一些疑惑的神情,問:“為何,”說實話,楊清還真的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楚信苦笑一下,道:“因為愧疚和恐懼。她覺得因為自己,墨瑤無辜捲入了藍家的事件,再次陷入教坊司這樣不堪的地方。而且,她也恐懼,害怕每日面對墨瑤,會讓她無法控制的想起過去的事情。畢竟,墨瑤現在是藍磬唯一的親人,幾乎算是藍磬的前世前生。”

楚信的這一番判斷,雖不能說是全中,但也確實恰到好處。

楊清怔怔聽着,一時無話,隨後嘆息道:“造化弄人。明明是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最終竟會落得這樣的田地……”

楚信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道:“所以,我們才更應該保護好她。盡我們所有的努力去幫助她完成夙願。況且,為義父復仇,為藍家平反,也是我們一心想要達成的願望。”

楊清理所應當的點點頭,卻道:“可是,二哥如今……現在眼前形勢明擺着,與何家合作是上上之策,可她卻……”說到這裡,他不禁泄氣的垂了垂肩膀。

楚信見狀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明日安心去卓龍門,我去勸勸她好了。畢竟,這生意場上的事,我比她更有發言權。她雖然是少主,卻也不能輕易反駁了我。”

第二日上午,夜殤睡飽了才磨磨唧唧的起床,洗漱完畢後想去餐廳找點兒吃的,剛推開門就看到楚信站在自己寢室外面的院內。

“大哥,”夜殤詫異的看着他:“你怎麼在這,”

楚信笑着點點頭,道:“是,過來看看你。”

夜殤沖他一笑,說了句:“我挺好的。”

兩個人並肩走着,夜殤開口問:“大哥一早過來找我,是為了跟何家合作的事吧,”

楚信認識她這麼多年,早已知曉她心思縝密,對她能明白自己的來意並不感覺奇怪,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已經從盛勛那裡聽了個大概,現在想聽聽你的想法。”

夜殤微微沉吟,隨即說道:“大哥應該知道,我不想跟何家合作,若非要問原因的話……大哥想必也十分清楚。”

楚信聽罷,點頭道:“是,我清楚。無非就是因為墨瑤妹妹罷了。”

“是,既然大哥明白,就不用再勸我什麼了。”夜殤的語氣似乎帶有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但楚信卻從她這樣的語氣中,聽出了明顯的逃避感覺。

輕輕嘆息,楚信停駐腳步,他轉身注視着夜殤,直視着她的眼睛,十分嚴肅的說:“你這樣逃避,有用么,”

“大哥……”夜殤似乎是沒想到楚信突然這樣正經的跟自己說這件事,一時間愣在原地。

“我明白你心裡怎麼想的,你無法面對墨瑤,因為你會愧疚會恐懼,所以你不擇手段的去避開她,盡一切努力不去與她與何家產生聯繫,讓自己可以從愧疚和恐懼里逃避出來。可是少主,你想過么,你因為這件事,已經讓你清晰的頭腦變得模糊。我承認,你確實可以從負面情緒里擺脫出來。但你卻忘了我們的初衷,忘了夜殤存在的理由,忘了陌石山莊的意義。”

“我沒忘,”夜殤抬眼回視楚信,道:“我怎麼可能忘,”

楚信看着她,緩緩搖頭,道:“可你的這種情緒,已經影響到了你的判斷,也影響了我們的進程。與出海漁行合作打開海路,你因為與何家的衝突放棄了。上次去湖廣爭奪茶市,你因為與何家衝突又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武夷岩茶几乎全部的生意和運輸道路。這一次,我們面對江東和江南四大地區的煙柳之地,你卻再次準備因此放棄。少主,若說之前我可以隨你去,但這一次,我斷然不會同意。”

楚信的語氣十分堅決,夜殤愣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大哥……你之前已經退讓那麼多次了,為何這次就不肯退讓,”

楚信看着她,眼神堅定,道:“之前退讓,是因為我作為兄長,心疼你。這一次不退讓,是因為我作為陌石山莊的副莊主,要為整個大局考慮。”

夜殤無奈苦笑,硬撐着說道:“大哥雖是陌石山莊的副莊主,但我身為莊主,自然還需要聽從我的最終決定。”

楚信牢牢盯住她,片刻後,緩緩道:“若我作為藍家軍舊將,是否有資格站在你面前,奉勸少帥事事應以藍家軍平反為最優先,”

夜殤怔在原地,楚信的話落在她耳中,像是一聲聲擲地有聲的雷聲,震得她耳膜生疼,也震到了她的心裡。

兩個人沉默的站着,半天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楚信率先轉身,只說:“你好好想一想,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

夜殤一個人很糾結,自從那次跟楚信談話後,她的腦海里就不停的回蕩着楚信的話。

如果說,之前她還可以不聞不問,不去管任何後果,只一味地因為墨瑤而避開何家。但如今,當楚信的那句話真實的落入她心裡的瞬間,她便已經不能再如往常一般一意孤行了。

“我作為藍家軍的舊將,奉勸少帥以藍家軍平反為先。”

楚信的這句話,正中夜殤心底。

可以說,自洪武二十六年玉珠峰一戰之後,夜殤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這一件事上,從未有過絲毫的分心。

如今面對墨瑤的事情,她有些偏執的逃避,在一定程度上其實已經影響了計劃的進行。

夜殤在內心持續着痛苦的糾結,直到有一天,一個消息從京城傳了回來。這個消息,讓夜殤徹底放棄了糾結,重新拾起了冰封到堅硬如鐵的心。

綺箏郡主江月,暴斃。

這短短几個字的消息,在夜殤耳中炸開,匯聚成威力無比的暴擊,沉痛的讓她無法去接受。

夜殤一把抓住盛勛的衣領,怒道:“你手下的暗衛呢,不是讓你留人在京城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事,之前小羽的事也一樣,你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盛勛無言以對,他看到夜殤瞪着猩紅的雙眼怒視着自己,那感覺,好像下一秒自己就會被她一掌劈死。

盛勛垂下頭,不敢去看盛怒的夜殤,他知道,夜殤現在一定十分心痛。

雖然跟隨在夜殤身邊的時間沒有楚信他們長,但盛勛依然明白江月在夜殤心裡的地位。

如今,江月一朝香消玉殞,自己手下的暗衛沒有護衛周全,自己定然是百口莫辯。盛勛心裡有個想法,哪怕少主現在立刻殺了自己,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