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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悅昨天被逮了進去,也許是前天。毛毛打電話讓我去接人的時候,就連毛毛自己也不清楚具體的時間。

這不是件奇怪的事。兩三年前,每次鬧事之後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儘快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是怕什麼,只是覺得應該這樣做,只是覺得應該這樣保護自己,而且我想到的大多是一個人跑掉。至於別人,如果我心情好的話,會在幾天之後試探着問幾句無關緊要的廢話。

於悅在音階鬼混,出門在道邊隨地方便的時候惹了點麻煩,被警察請進去舒舒服服蹲到現在。扣押時限過了之後,於悅愣是站不起身,沒辦法打電話找了毛毛。

我支吾的應付了幾句,金笛父母在我對面安靜的聽着電話里的聲音,我相信隨後他們還會冷嘲熱諷——從被金笛拖進家裡,這頓午飯便失去了滋味。

傷害是我的開場白,即使我不這樣做,別人也這麼認為。

金笛的父母征服不了自己的女兒,也無法抗拒我的倔強,把我請到家裡吃飯或許是妥協,或許是抗議。對我來說這些都無所謂,活的不光彩不代表活的沒底氣。偶爾比較起現在與剛到t市的窩囊樣,我會對着鏡子傻傻的笑。漢奸成了我的門鈴,於悅成了我的電話本,每天漢奸都是跑到我家裡溜達幾趟。儘管我很少讓他做什麼,他樂此不疲。而於悅的用處卻很明顯,如同巴望着黑子下令的我一樣,我覺得他每天的刺激都來自我打過去讓他找人幫忙的電話。

酒店的小賭檯已經撤掉了,老田不一定有閑心碰那裡,但那種檯子上流的錢幾乎沒有私人的,在國慶小嚴打期間,總應該謹慎一下。於悅那群小子無事可做,正經班不愛上,整天湊在一起胡鬧。相對於我來說,混對他們是一種愛好。每個人心裡都有座監獄,我這種年紀的人理解不了它的真正意義,只能做着別人不做的事情證明自己的瀟洒。

如同我現在一樣。

月亮灣一個小姐在中央大街女人城試衣服時跟老闆吵了起來。這很可笑,小姐的打扮往往風格相同,而女人街的衣服又與她們的風格完全一樣。老闆口口聲聲罵著**騷貨,並且動手打了人。

我帶着於悅那些人趕去女人城解決麻煩時,老闆還在嘴硬,句句不忘提着小姐的身份,似乎想證明自己動手的角度處於“乾淨的正義”。

“沒老娘這種人,誰他媽伺候你?”小姐的坦白讓我臉上火辣辣的難受。用二郎的話來說,是內愧。字典里沒這個詞,我覺得應該加上,單獨為我們這種人加上。內心慚愧,表面卻一如既往。

於悅每撕一件衣服,我便抽出一張票子扇在老闆臉上。十塊一張,也許它並不能取代衣服的價值,但我相信黑子會喜歡我這種做法。自己付出的價格是自己心裡的價碼,至於別人如何計較,那只是別人的事。很多時候只有身份或者活着的路子相同,才存在公平。

黑子與警察同時趕到女人城,私了點貨時,我已經把小姐送去了醫院。醫生能檢查出身子經歷了什麼,但檢查不出心裡要求着什麼。老闆那一點點貨錢根本滿足不了我的譏笑,我讓小姐住院,一直住下去,直到把老闆住出女人城為止。

金笛說我像流氓,“只要你別說我是流氓就行。”我笑着回答,並且笑着收了老闆私下賠給我的錢。

“你得謝謝我。”我對老闆說。

老闆真的謝了我。我記得課本上說地球是圓的,我想那些學者沒混過,否則他們會改正——地球是圓的,可是社會他媽的是尖的。

有錢有權的人站在上面,而我,豁出了臉皮站在他們身邊。也許不長久,但我站過。

金笛父母問我現在是不是還在混,我搖頭,然後指着電話謙卑的離開了飯桌。

謙卑不是他們眼中的自卑,這點金笛明白,於是她也陪着我趕去了派出所。

於悅還蹲在地上,我讓他站起來走幾步,於悅啐口痰又摔了回去。

“明天再來一趟,廳外和解。”一名民警嚴肅的提醒說。

我把於悅拖上出租車,於悅惡狠狠的盯着派出所的門牌一直罵,我卻對他進來的原因產生了興趣。

“我他媽喝高了在道邊尿尿……”於悅大咧咧的看着金笛,不過金笛瞪大眼珠子的模樣反倒讓他臉紅起來,半晌才繼續說:“來個小子帶着對象站我對面,估計嘀咕了我幾句,我就聽見他倆在那笑來着,回頭叫人出來動了手。”

“打的挺嚴重?”我接口問。

“不知道,好像破相了。”於悅指着鼻子說:“當時喝大了,那小子挺有綱,沒擋臉一直揪着我的衣服。警察來的時候別人都跑了,我腿硬邦邦的沒跑掉。”

“多大個事,至於把你整成這樣?”不知不覺我來了脾氣。我不喜歡這感覺,偏偏我情不自禁為了自己爬上的那一點點高度自豪,也時不時露出想罩着別人的念頭。

“那小子的舅舅牛逼,交通廳的人。酒醒的時候我想打電話給毛毛哥了,聽完名我也就認了。” 於悅垂頭說。

我啞口無言,勉強嘴硬的問:“私了要多少?”

於悅搖頭說:“還沒問。前兩年在上海路打過一個學生,三個哥們合起來賠了一萬五,一人就踹了一腳。那學生的哥哥也是交通廳的。”

“這次都打破相了,賠多少我也沒譜。”頓了頓,於悅無力說。

“瞅你那操行。”我推搡着於悅,“明天我叫上毛毛陪你來。”

於悅看向我的眼神沒有什麼安穩,卻有些感激。我清楚他明白我沒有那份力度,不過我也清楚他明白我理解他的處境。

我們沒有什麼拚命爭取的東西,就連做夢出人頭地也只是個想法,沒有實在的意義。很多事自己承受不來,但當自己不得不承受時,我們沒多少抱怨,只希望有個人理解。

我請於悅去桑拿,找了個姑娘按摩,推波的時候於悅誇張的在隔壁呻吟,這讓我有那麼一點點欣慰。笑着總比悶着好,哪怕哭出來都比悶着要好,就像希望絕望都比什麼也不相信要好。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二郎想陪我去,不過我拒絕了。毛毛比我到的早,就連金笛也抱怨我什麼事都不掛在心上。於悅沒了昨天那種輕鬆,“大不了我跑。”反覆念叨着,於悅一根接一根抽着煙。

一直到臨近中午派出所門口才停下兩台私家車,迎頭下車的幾個男人毛毛都認識,把我們推到身後,毛毛自己走過去嬉皮笑臉的套起了近乎。

結果並不好,當天動手一共七個人,對方要求每人三千塊,這還是看在黑子份上的“面子價”。

這兩萬多塊自然全得落在於悅身上,如果他以後還想有臉看到自己哥們的話。於悅頹喪的靠在一邊不吭聲,我看到對方人群中還站着一個年輕女孩,找話題問起那女孩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