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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子後來給我打電話時,我讓修鬼帶着他們兩個去檢查去登記,送到醫院門口後我便溜回影都,什麼也不想看到。

斧頭沒啥大事,但東子後脖頸上血涔涔一片,被東西削過,留下不少血麻子。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看到皮里滲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血麻子,我都會不由自主的渾身發涼抽筋。要麼連脂肪帶筋骨一起破開,要麼藏在血管里肚子里永遠不要被人看到,我受不了吞吞吐吐的傷口,更厭煩與東子的傷一樣的我們的日子。

我沒有問斧頭他們被打的理由,只解釋**答應明天幫我們了事。倆小子在電話里答應的頭頭是道,我連忙拜託修鬼看住老k,別讓他們三個傢伙出了醫院再進派出所。

修鬼一直忙到天黑,捅了兩條煙,警察也不願意搭理這種小打小鬧,既然被打的人要求和解,連帶着舊帳一起替我們燒掉了。可笑的是,兩伙人出了派出所便又互相指上對方的鼻子,修鬼把地方訂在小華家,

晚上雞頭請客吃飯,地點是他的新家。

我很崇拜他,至少在這一點上,我永遠做不到——雞頭逛了一個小姐,住進了小姐的家。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他當天晚上領回家的女孩卻是另外一位,屋子的真正主人還在場子里上班。偏偏,雞頭把這一切當作天經地義。

有的時候我開始確信,那些大談人性和人格的傢伙都在扯淡。即使是我,一樣沒辦法搞清楚雞頭、老k這些人做着一些事的時候到底在想着什麼。不要拿從小就被逼着背誦的名言哲學來替我解釋,如果我說因為一個小子在公車上癲癇一樣在我眼前晃悠着二郎腿,而我罵了幾句又把他揍了,誰會站出來分析說我患了什麼該死的精神分裂,那麼,滾開。我只是不喜歡他的那種態度而已。

或者我可以客氣的說,請到外面把門關上。

小姑娘叫陳苗苗,這是她的自我介紹,但雞頭卻一句一個“牛苗”。我有些不理解,雞頭拉着臉解釋:“成天牛逼烘烘的,不叫牛苗叫啥?牛逼苗!”

我側過臉跟修鬼相視而笑,不明白為什麼看起來還算乖巧的苗苗會被雞頭哄住。

喝了頓家酒,我挺舒服。總喝酒的人、或者喜歡爛醉的人大多喜歡去同一家酒吧飯店,就像自己的家一樣。喝多了吐,吐完了喝,直到所有人都一塌糊塗的爬不起,這才是我們喝酒的方式,也是我們活着的樣子。

和尚誇牛苗菜做的不錯,忽然提杯沖我問:“峰哥,韓津哪去了?我這次回來怎麼沒見着她?拉倒了?”

酒桌上的氣氛立即冷了下來,和尚撓着頭不以為然的說:“韓津不挺好嗎?長的辣,對咱哥們也都夠意思。我沒錢跟她借,她從來都不告訴你們。”

“她要是讓你還錢,你他媽肯定不說她好了。”雞頭打着哈哈,“趕快喝,明天還得早起,大冬天結婚,估計肯定是肚子大了,留不到年後開春了。”

幾個小子登時會意的把話頭扯到肚子上,我也配合著念叨了幾句。

胡亂自己灌了自己幾瓶,我搖晃的走到窗檯吹風。

我忽然憎恨起冬天,我希望大雨將至,讓我找到不欲人知流下眼淚的借口。

我和我們一天天泡在時間裡,學會的只是用各種不真實的表情掩蓋什麼,拒絕想起以後會如何如何。我們錯過最需要自己肩膀的那個人,我們分割那張讓自己最容易入睡的雙人床,我們用命令的口吻應付那個躲在自己影子里的自己退掉那個人的站台票,最後,我們和那個人,卻不停在每個時間裡相遇。

雞頭打開電視,深情的給牛苗唱情歌,沒吐的人也差不多都被他唱吐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打開床頭古董一樣的小電視解悶,手裡的遙控器和我開了小小的玩笑——電視頻道里也正在放着雞頭扯着嗓子唱的那首好男人,可笑的是,卻是不停替各種名目的打胎醫院做廣告。

“好男人不會讓心愛的女人受一點點傷……某某婦產醫院竭誠為您服務……”

“操他媽的,原來好男人就是捨得花打胎錢的人。”二郎不屑的沖電視啐了一口,躺在我的身邊,手裡轉的飛快的火機將我的視線一點點打亂。

那是我曾經教給他的,我可以將兩隻打火機在手指頭上胡亂的轉着漂亮的圈子。但是到現在我才明白,轉動的不是我誇耀的自己的指頭,而只是那些火機而已。離開了它們,我的手指還是垂在原地。

早晨三點多**便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們先過去熟悉路線,在八點交通崗剛上之前和沿路的崗警打好招呼。結婚的小子姓王,應該有點勢力,早晨迎親的時候也招了十幾台車。雖然六點迎親路上的車不會多,我還是讓修鬼帶着雞頭他們跟過去,別人心情越好的時候我們越得小心。不過**隨後的話讓我有些煩心,不知道從哪找的該死的影樓在迎親之後的路上安排了幾個外景,其中一個是市裡唯一的度假村。

年末去那裡花消腐敗的人很多,這多少讓我頭疼。

“別裝逼,遇事先談,實在不行就給我打個電話。**放號子你們再整。”發覺自己越來越羅嗦,我帶着老k去領車,也順便熟悉一下人。

那天我挺激動的,從來沒有一位大哥會像**那樣,他介紹了幾個朋友給我們認識,還加重語氣的讓別人記住我們的名字。

十一個交通崗,交通大隊的副隊長帶着我去送了十一條煙。煙錢是**給我的,面子卻是留給我的。這不能不讓我感激。至少連巡和一些哥們也都在場,**卻沒讓他們過去認臉。人多好辦事,尤其我根本沒機會認識到另一條道上對我不屑的那些人。如果我說交警也會妨礙我混,或許沒有幾個人相信,但是我信。在月亮灣帶小姐出台時,大半夜我打的車就被交警追了幾個路口堵在路邊。那種場合我不能解釋什麼,如果有些人真的想從我這罰點什麼,我必須得給。

介紹完交通大隊的人,**還給我介紹了一些五花八門的職業的人。警察,質檢、外貿種種。大多不是響噹噹的一把手,卻很適合我求他們辦事。

我甚至不懂他到底想幹什麼,如果只為了我替和平區出的一個小主意,我倒有些歉疚。

開道沒什麼意思,頭車開的太慢,二百八十萬的跑車以三四十邁的速度在前頭押車,我甚至有種過去打司機一頓的衝動。但我不敢,開車的就是新郎。很多看熱鬧的人在一旁羨慕,卻沒人羨慕我。我在每個十字路口都得提前和老k攔住兩旁的車。

這種滋味不好受,我把車擋在路口,我卻不知道怎麼解釋。很多人聽不懂好話,如果我說有人婚禮,希望司機等車隊走掉再開,那麼請相信,我那一天能聽到這輩子加起來也不夠多的所有的髒話。所以我只能裝腔作勢的沖每個司機恐嚇,確實是恐嚇,不是威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