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黑子每天忙着自己的事,有時乾脆撒手讓我幫着斌斌照看月亮灣里的客人。其中一些熟客經常要帶出去開酒席,給足了他們面子,我們也放出了長線。

凌晨以後生意淡下來,斌斌大多拽着我陪他去楊矬子的舞廳打發時間。因為市區中心規劃開始向後延伸,月亮灣的位置有些偏遠,加上有些人已經在裝修更豪華的ktv,黑子打算把舞廳擴建成上數的迪吧當成以後主要的場子,名字一樣叫音階。聽毛毛說這是黑子與音階老闆合夥乾的,就連註冊也是用的音階老闆的名字。誰都清楚楊矬子為什麼被趕走,誰也都知道音階老闆總有一天會在不知不覺中做黑子的替死鬼,包括音階老闆在內,只不過他是唯一一個笑不出來的人。

相處下來斌斌對我還錯,經常提醒我一些事情,主要是閱歷這一方面。必須承認,閱歷與腦子並不相關,在跟着斌斌的那段時間裡我看到一些事,明白一些道理,也為某些東西憤怒或迷惑過。

斌斌有個毛病——好賭。不過他並不在乎環境和局面大小,只是喜歡看別人緊張兮兮的模樣。奇怪的是,他反而贏面比較大。斌斌常去的賭窩裡有個叫癩子的傢伙,三四十歲,每天起早貪黑收些破爛,攢足錢再來一次輸光。我對賭博興趣不大,也不能理解癩子每天搓着雙手在旁邊看人賭牌時的心情,不過大概出於同情,伺候局的事我大多叫他來做。

替我們跑腿跑的多了,剩的零頭也揣的多了,癩子慢慢跟我們混熟,時不時還主動打電話叫斌斌過去玩。

久了之後,斌斌瞧癩子混的實在不咋樣,建議他找份像樣的事情來做。沒想到癩子接過話頭,小聲嘀咕着有筆買賣想做,但是找不到人出面。

斌斌直性子,立即答應願意幫個忙,只是我們都沒想到,癩子這筆買賣太過貪心了一些。

第二天癩子早早打電話叫上我與斌斌來到t市冷藏庫,當看到他所謂的買賣指的是整倉的玉米穗子時,我氣的險些破口大罵。恰好黑子打電話讓我去幫他買些葯,我藉機把斌斌一個人丟在冷庫跑掉了。

我有些懷疑黑子已經把葯當成了飯,十幾顆大大小小的葯吞進肚子後,黑子還得往鼻子里滴一些氣味難聞的藥水。雖然注意保養,但大多數在這行上撈錢的人早被掏空了身子。我想勸勸黑子休息一段時間,不過說不出口。有的人是為了活的更久在忙,有的人則不是,就像黑子,可能他只是想活的比別人更多。

黑子無聊問起斌斌最近的情況,我開玩笑的說斌哥活的很滋潤,黑子不介意的笑了笑。當我提起斌斌正在冷庫與癩子研究玉米時,黑子反倒來了精神。

“有關係的賺國家的錢,沒關係的就賺老百姓的錢。”黑子琢磨着問起詳細情況時,我卻支吾着不知怎麼回答。

“夜市稍微好一點的地段,擺個爐子烤苞米,一個月下來都少說幾千塊。”黑子看出我的不屑,耐心的解釋:“跟着斌斌去看看,沒事攢幾個錢花花,生意不分大小,房子不分新舊,就看你怎麼打理。”

我算計着從沒看上眼的生意,忽然插嘴問:“聽那個癩子說,冷庫那好像有人盯着。”

“廢話。”黑子不滿的說:“搶生意時你是流氓,等你搶到了,誰還會那麼叫你?”

我會意的走出月亮灣便趕回了冷庫,傳了黑子的話後,斌斌也喜滋滋的說:“早知道有這活,我也不能去醫院門口聞那股消毒水味。”

癩子點頭哈腰的奉承着,又向我詳細說了一遍這裡面的情況。

北方的夏季對一些人來說是一年中唯一重要的時段,他們在夏季里沒日沒夜的忙活着,然後可以舒服或者勉強打發掉另外三個季節。尤其在冷庫這裡,很多人只做季度性的生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人做的時候很霸道,畢竟每天進出都是上萬的貨,難免有些黑社會性質的人來攤利益。

癩子的親戚在黑龍江聯繫到一批短穗甜玉米,想趁着夏季做筆生意。不過沒有想到,無論他怎麼壓價都招攬不到客人。擔心賠老本原價拋的時候,癩子的親戚被人堵在冷庫邊麻利的教訓了一頓。癩子吹噓自己在賭窩認識三教九流的人,從親戚那接過這筆生意,正犯愁沒力度解決時,我和斌斌成了他的救星。

由於很多烤肉海鮮店都開始做這種短穗甜玉米的生意,道邊小販也開始進起這種貨,每天這的單子都絡繹不絕。在癩子的暗示下,我和斌斌在每間做着同樣生意的冷庫邊徘徊了一陣子,讓人眼紅的是,一個穿着軍大衣的男人半小時不到就送出去三千穗。

斌斌當場拍板,我算着每穗兩毛到五毛的利,點頭的頻率遠遠超過了斌斌的笑聲。

斌斌隨即打電話找人,我也讓二郎稍幾件衣服過來,癩子則火燒火燎般跑到其他倉庫門口攔着客人。那一天我不知道吵了多少回架,為了先拉住客人,也是為了給其他人一個下馬威,斌斌提了一毛利拋貨。其他商販紛紛跑過來叫嚷,若不是保安一直出面,斌斌的哥們早就開始動手。

琢磨着這麼辦不是好辦法,斌斌把癩子的親戚叫出來,帶到冷庫當面認人。那個找人動手的老闆當場跑掉,沒過多久又帶着人回來搞事。在冷庫外兩伙人動了手,當斌斌把那個老闆踹倒在地玩命砸着的時候,那個老闆居然咬着牙不服軟。我想起黑子的話,拉住了斌斌。

頭鳥打下來,其他人也都沒了意見。斌斌沒在意別人報警之類的恐嚇,把幾個老闆每天供出去多少貨都下了標準。

曾有個老闆不服斌斌,偷着仍大筆大筆簽著貨。斌斌讓我帶着人把老闆的貨都拖出了冷庫,而老闆則被我們架在癩子雇來的半截車上看着一切。

開始的時候老闆是罵著,然後是愣着,最後沒理會身後的拉扯推開車門躥了出去。太過心急,老闆扭傷腳時腳踝半月板撕裂了,這都是事後我才知道的,當時他沒有吭一聲,只是安然無恙般拖着一袋袋玉米往冷庫搬。

斌斌追出去想動手,掄起的拳頭最後卻沒放下。我相信他也知道,這種人出來一個就必然會出現第二個,但他仍是心軟了。儘管嘴裡仍罵罵咧咧,我猜斌斌應該與我一樣有些無奈,不是為了別人不賞臉,而是無奈自己總是用這種方式過着日子,到最後就連自己罵著什麼都不再清楚。

那段時間我有些忘本,像財迷一樣總守在冷庫,生意好的時候還會親自幫工人搬一搬貨。金笛嫌天熱,沒事也跑到冷庫這邊陪我,兩個人穿着厚厚的棉襖在夏天太陽下吃着雪糕,很矛盾的事,但很幸福。我甚至希望夏天一直這麼延續下去,不在乎因為它我賺到了多少錢,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在賺錢,而不是靠着領小姐出台或打架鬧事得到那根別人賞賜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