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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與劉宇嘀咕着,包房裡突然衝出來兩個人,不分青紅皂白把櫃檯上的東西都砸到地上。

“把門給我封了。”其中一個傢伙抬手抽了服務生一個耳光,“還在這玩的,讓他們都老實在裡面坐着。誰他媽活膩歪了就站出來吱一聲。”

後面一句話反覆吼了兩三遍,嚇得我本已經往外躥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服務生哪還顧得上黑子的意見,立即從裡面拉下了捲簾門。透過門縫我瞥到外面零零散散的街燈,突然覺得屋子裡很冷,而且很暗。

兩個男人心滿意足的站在門口,順手把我和劉宇推按在了沙發上,其中一個認得劉宇,幸災樂禍的說:“以後你也學着在下巴上長顆眼睛,別只光顧着往天上看,早晚摔溝里去!”

旁邊的人打了個哈哈,“他?他能有這出息?不是罵他,他混一輩子也不如黑子的一根手指頭值錢。要不看在他爹以前有點分量,誰他媽把他當人看。”

劉宇臉色一會青,一會紅,不過沒敢頂撞。這玩意不是下了決心就能混出息的,一千個混子里也不一定能出一個黑子,能管這麼像樣的場子。

大眼從包房裡探出頭來,“瞎嚷嚷什麼呢?看緊點,誰他媽敢進來就給我剁了,誰要是敢叫人,就讓他去叫。回頭一起帶回去說道說道。”

兩個男人樂呵呵的看着服務生,擺手說:“放心吧,就這麼幾個人我們還擺弄不明白,那也不用出來遛彎了。”

兩個傢伙都翻出了清一色的匕首,刀鋒沒彈,不過厚實的刀柄能看出那並不是嚇唬人用的玩具。

大眼臉色陰沉沉的,手抄在褲兜里轉了一圈,發現剛剛幾個露頭看熱鬧的客人都縮了回去,這才快步走回了包房。

原本不斷傳出的噁心的男女對唱和嗨曲現在都停了下來,我覺得很尷尬,可以說這些是與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事情,但反過來說,自己也有着脫不了的干係。但求劉宇腦子還會轉彎,千萬不要再把我拖下水。第一次出來玩就碰上這種事,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輩子缺德事乾的太多,這輩子遭了報應。

包房裡一會安靜,一會吵鬧,砸東西的聲音一直斷斷續續的響着。不得不佩服大眼那些兄弟怎麼能從一間包房裡找到那麼多東西。我坐立不安的看着門縫,心裡不明白黑子為什麼一直沒有走出來,哪怕是出來喊個人幫忙也好,起碼讓我知道他不是在裡面被群毆。

劉宇終於忍不住,悄悄走到站在門邊的兩個男人身後,問:“大哥,黑子哥與大眼哥鬧什麼彆扭了?怎麼像動真格了?”

其中一個男人愛搭不理的說:“操,你以為我們大老遠跑過來打麻將?黑子辦的哪件事我們能看上眼,扒了皮他就是一個畜生。”

“操,不就眼紅黑子哥賺了點錢嗎?” 劉宇一時管不住嘴,順着就吐出了心裡話。

男人回手就打了劉宇一拳頭,旁邊的男人急忙拉住他,“跟小孩計較什麼,你真有點出息。”

動手的男人氣憤的說:“眼紅?操,我他媽的眼紅一個拉皮條的?”

吃不到餃子說餃子沒餡,這種人我倒是沒少見。十幾年前,甚至幾年前,拉皮條一直是個被人看不起的行當。那時候混在外面講究的是義氣,做事的磊落。但現在混的怎麼樣不再是辦事講不講究,而是隨手能掏出多少錢,開的什麼車,住的什麼房子。拉皮條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走私販毒與官商勾結的那些大老闆比不了,但比起動拳頭賣體格的混子,他們卻強了不知多少倍。

就像雞頭,他在外面溜達兩年賺的錢,足夠我賺十幾年,也許是幾十年。就算是這樣,雞頭還總抱怨自己賺的少。畢竟他只是泡在場子里做普通嫖客的生意,真正讓他上檯面搞點新鮮花樣,我怕他也沒那種魄力。

人的眼睛都是隔着山頭往遠處望的,自己爬的再高,只要上面還有更高的山頭,沒一個人知道滿足。哪怕自己已經精疲力竭,在沒動步之前,人的嘴、人的心還是盛滿了嫉妒。

劉宇這一拳頭挨的不輕,一點不偏的被砸在了鼻子上,沒流血,但這小子已經捂着臉開始淌眼淚。不是疼的哭了,只是酸而已。兩個男人發現劉宇的衰樣,齊刷刷的咧嘴嘲笑。劉宇裝模作樣擰着身子要回去拼幾下,我剛一伸手攔他,他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我們面前裝裝逼就得了,這次裝到大雷眼皮底下了。我看老小子這次怎麼玩。操,大眼最好把他嘴敲爛了,我一瞅見他笑,渾身都發毛。”兩個男人互相嘀咕着,一字一句都砸在我耳朵里。劉宇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住的盯着我,希望我能出出主意。

我什麼主意也沒想,只考慮着自己怎麼才能解釋清楚,怎麼才能平安的返回旅店。包房裡的吵聲越來越大,始終沒聽見黑子的聲音,這不禁讓我和劉宇懷疑黑子是不是被打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對於老朱那種大老闆來說,黑子把場子打理的再好,也只是一間不光彩的場子。如果事前老朱知道,也許還能幫幫黑子的忙說幾句好話,但如果事情已經結束,我猜老朱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廢人與大雷再翻臉。

過了幾分鐘,包房裡終於安靜下來,黑子獨自一個人走出來,安然無恙。劉宇興奮的想跑過去套個近乎,我連忙把他拉回了沙發,暗示他什麼傻事也別干。大眼到現在還沒動手,不代表他們怕了黑子,只是給自己留一個後路。如果真有什麼化不開的過節,大眼那種人絕對不會還惦記着自己的以後。從那天短短一段時間裡,我發現大眼對大雷特別崇拜,不僅僅是朋友與大哥之間的關係。

黑子走到吧台,剛拿起電話,大眼突然也跟了出來,劈手就把電話摔在了地上,“黑子,有什麼時不能當面說,還得叫幾個朋友才有膽子講?”

“我用得着跟你講?”黑子臉色很差,但語氣還像剛才一樣,不急不緩,聽不出什麼動怒的地方。

這反而讓大眼暴跳,抬手想戳黑子的胸口,懸了很久終究又不自然的放了回去,“有種啊?今天這事與大雷哥沒關係,我,”大眼翹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很自豪的說:“我看不過去,今天誰攔我也不好使。要是你說不明白,咱哥倆一起找個地方好好獃幾天。”

說完,大眼伸手就要摟黑子的肩膀。話說的越漂亮越代表不會有什麼好事,黑子登時甩開了他的手,咳嗽了一聲,“把雷子叫出來,呵,沒臉跟我說,叫幾條狗來叫?我在星海安排一桌,你告訴他,有想法就過來自己跟我談。”

大眼回頭扯過一個兄弟,從他的懷裡拽出一把用報紙包好的刀子。不算長,但竟然是把尖刃的放血刀。拿這種玩意絕對不是在大街上跑來跑去拉風用的,如果他拎出的是砍刀,我還以為僅僅是嚇唬黑子,但放血刀可不同。刃夠長,尖夠利,一個口子進去翻翻刀口,就像軍刺一樣。拿這種刀的人不會捅完就拔出來,往往還要玩玩花樣,扯碎傷口,縫針也縫不了肚子里的腸子脾肺。

大眼拿着刀在櫃檯輕輕扎着,“老馮那件事,談談就能完?”

我看了看劉宇,發現他一樣不明所以。即使是看戲,這種雲里來霧裡去的感覺也讓我很難受。

黑子突然做了一個讓我很吃驚的動作,他把自己的手墊在了櫃檯上,“這些都是我一張一張買進來的,要扎扎我手。”

說完,黑子微微抬着下巴依然笑着,很冷的笑。

大眼咬着牙把刀戳進了櫃檯,“別跟我裝,老馮的事辦不妥,我肯定不讓你走出這個門。”

黑子搖頭看着服務生,沖大門撇撇嘴,但沒一個服務生敢動步去掀開捲簾門。換份工作簡單,換條命就沒那麼容易。

黑子無奈的嗤笑幾聲,“三家,雷子都想要,是不是太貪了?人家賺錢也不容易,他說句話就想分口飯吃?你回去告訴他,他那家小飯店老馮能收,其他的不用提。就算朱總也不能答應雷子幹這種事。”

“別他媽拿朱總壓我。你算老幾?除了拍馬屁你還干過什麼?”大眼瞪大了眼,一拳塞到黑子的肩膀頭。

黑子體格很壯,不過應該是純粹小時候幹活養出來的,臉上少了一點野性。

點着自己的肩膀,黑子一字一字的說:“這個我早晚還給你。我讓亮子晚上到我這來一趟,瞅時間也該到了。”

大眼登時怔了一下,似乎其他人都頓住了。我倒是沒什麼感覺,發現一切越來越有意思,這個亮子一定是個狠角色。

“以為我嚇你?”大眼把出了刀,一隻手突然死死摟上了黑子的脖子,“大不了錢不要了,我倒想看看亮子能把我怎麼樣。”

黑子扭了幾下身子,但大眼明顯已經豁出去,刀口貼在黑子的胸口。劉宇剛剛張嘴想說什麼,大眼的小弟跑過來一人一腳,把我和劉宇踹在了沙發角。

“都他媽給我坐着,**養的裝什麼,你老子來了我一樣操。”大眼沖劉宇吐了口痰,我捂着肚子低聲罵著劉宇,眼角撇見黑子也變了臉色,似乎與我一樣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