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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三天晚上我都沒睡好覺。第一天是悔恨,第二天是挂念,今天則是激動。

每一次打架之前,我都會覺得激動。一半是害怕,一半是莫名其妙的興奮。那種感覺時刻逼迫着自己想在胸口開個豁,喘氣時帶來的沉重覆蓋住所有感官,只留下乾澀。有人說過,男人都有征服的慾望,對金錢,對地位,對女人,無法掩飾。這種激動似乎悄悄提醒着我,我想征服的是自己的恐懼與自卑。

上午亮子和毛毛收拾着東西,我悄悄把貝殼帶到江邊,在韓津曾坐過的地方一個一個整齊擺放着。我不乞求她會看到,我只是在告誡自己:當一個人無力承擔愛情的時候,就不要奢望會有人守在原地等待。

藍眼睛、韓津,兩個人都一樣。她們沒有背叛我,真正背叛的是我的生活。它給了我一些,必然要取走更多。最糟糕的是,它留下的並不是我想要的,它奪走的卻是我拚命想挽留的。

如果一個人不貪心,我想他也失去了活着的動力。我悔過,我痛苦,但至少在這個時刻,我沒有徹底死心放棄。

我想起了那句歌詞:

我應該慶幸此生

曾經遇見你

曾經愛過你

然後用歲月來惦記

我相信這段歲月不會太短暫,因為它帶來的痛遠不及韓津曾留給我的快樂。

用時間來回憶,這是一種懲罰。

坐在車上,我玩弄着匕首。毛毛和亮子在學校門口四處打聽着張懷義、張懷德,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倆沒安好心,慌慌張張不肯說出實話。

“操,都他媽是兔子膽,連個屁都不敢放。”毛毛抱怨着靠在車旁邊嘀咕,亮子立即跑過來把他扇開,“別給我車颳了。”

我和二郎對視而笑,都沒打算第一次來堵就能堵到人。何況我們只是知道姓名,連長的什麼德行都不清楚。

正當毛毛對着車玻璃哈氣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校門口走過來兩個傢伙。有一個學生在他們身邊嘟囔着,時不時還偷偷往我們這裡張望。

我輕輕敲着玻璃,對毛毛說:“趕快上車,後面那兩小子八成就是張懷義和張懷德。”

毛毛驚訝的回頭打量,那兩個小子登時拔腿就跑。

亮子反應快,跳上車就掛倒檔,幸虧車沒熄火,挑頭之後把兄弟倆逼到了學校旁邊的土壩上。

土壩兩邊都掛着鐵絲網,雖然破爛稀鬆,但不費點工夫不可能鑽過去。

學校擋在南面,一片公司廠房擋在北面,我真慶幸這兩個混蛋自己倉皇跑進死路——另一頭是橋墩,大概害怕有人穿越這裡發生危險,已經用鐵網封的嚴嚴實實。

毛毛掂量着匕首,叫出二郎說:“在這放風,誰也別放進去。”

二郎輕飄飄的回答:“放心,好好幫阿峰出口氣。”

亮子冷哼一聲下了車,揉着眼角說:“你瞅他倆那操行,長的跟個叼似的,還他媽學人家出來混。我一會幫他們整整容,要是敢跟我的色,我都給他們塞回他媽**里重新生。”

毛毛不自然的摸着自己的臉,似乎有點介意。

我跟下車首先跑了過去,亮子沒攔我,提醒着說:“你別動手。”

我跑到兩兄弟面前站出了腳,“張懷義?張懷德?”

倆人裝傻充愣的搖頭,但毛毛拎着刀子走過來的時候,倆人馬上改了口,“哥幾個有什麼事?咱以前沒見過面,沒什麼梁子吧?”

“你倆是張懷義和張懷德吧?”我咬牙重複問了一遍。

兩人不是雙胞胎,看年紀最少差了兩三歲。長相雖然略微違章,但也不至於像亮子形容的像叼一樣。難怪毛毛會摸自己的臉,比起他們倆,毛毛更接近亮子的比喻。

年紀大一點的傢伙昂頭心虛的說:“我是張懷義,哥們你這是啥意思?”

“我操你媽的。”一句話,我用盡了大半口氣,抬手就抽了他一個嘴巴。

兩個傢伙也有點種,立即圍上來踢我,不過身子很僵,都在害怕毛毛會冷不丁動手。

我發現自己像具屍體,硬是沒感覺。身體完全被發了瘋的理智侵佔,除了知道自己在挨打,其他的我都想不起來。

亮子雙手還抄着兜,忽然一腳踹在張懷義的後腰上,立即把張懷義踹了個趔趄。毛毛收起刀,撲上去按着張懷義玩命的鑿。大概還在嫉恨着亮子的比喻,拳拳都打在張懷義的臉上。張懷義被毛毛的虎勁嚇住了,反抗幾下就躺在地上放棄還手。

張懷德有些懵,顧不上倒編的鐵絲,抬腿想踹開一條路。我揪着他的頭髮把他整個人都推在了鐵絲網上。張懷德一時忘記情況,伸手推着鐵絲網想甩開頭髮,結果手掌立即被扎出血,慘叫的聲音十分誇大。

“叫你媽叫。”亮子補了一腳,“打,把他嘴給我打歪了。”

我不由分說按着張懷德的腦袋,用膝蓋一次次撞着他的臉。只是一個動作,沒其他的意義,就像在打着自己一樣,我幾乎失去了感覺。

亮子踹倒了支撐鐵絲網的一段木樁子,突然說:“把他倆拖到對面去。”

我抬頭髮現對面是一家大理石加工廠,打磨房是空着的,大門敞開,裡面沒有工人。

張懷義起身的時候也沒理會自己的弟弟,推開毛毛踉踉蹌蹌想跑。不過亮子忽然伸出手,躥到旁邊利索的一拳砸在他的眼眶上。

張懷義連叫聲都沒吼出來,亮子扯着他的衣服領子按下了脖子,準確的一腳踢上了他半張的嘴。

是踢不是踹。打架的時候被踹幾腳不會太痛,但被皮鞋尖踢一下,那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嘴,牙被踢下來的時候人往往第一感覺就是酸的想哭。

張懷義的聲音就這麼被踢回了肚子,亮子隨即衝著驚慌失措的張懷德吼:“有綱你他媽也叫一聲,我保證你滿嘴留不下一顆牙。”

兩個孫子乖溜溜跟我們進了打磨房,亮子順手掩上門,對我說:“你先出氣,出完了交給我倆。”

我皺眉問:“那個叫棒子的狗逼怎麼辦?”

“還能跑了他的?”亮子不屑的拎過張懷義,“棒子在哪?”

張懷義哆哆嗦嗦的回答:“棒子白天一般不出門,我們也找不到他。”

“你要是有這興趣,我就打你打到晚上他出門再說。”亮子咧嘴笑。

張懷德從一旁賠笑說:“大哥,我倆到底哪得罪你們了?”

“冰冰認識吧?”我垂頭問。

“哪個冰冰?” 張懷德疑惑的問。我立即在他的肚子上補了幾腳,順手抄起地上的大理石塊想往他的臉上砸。毛毛在一旁拉住了我的手。

張懷義這才明白自己因為什麼遇了難,靠在牆邊求饒說:“我們那天晚上忘帶錢了。要不我現在回家拿,你們要多少都行。”

我咬着嘴唇上乾裂的皮屑,站起身狠狠一口吐在他的身上,“不就是為了找我嗎?”

我從兜里掏出煙,悶頭抽起來。

張懷義恍然問:“你就是曉峰?”

“怎麼事?我給你搬個椅子燒壺茶,你在這繼續提問?”亮子不耐煩的說:“棒子有電話沒?”

張懷義急忙說:“有,有。他現在肯定在家。”

亮子在兩個人身上翻了半天,把東西都丟在了地上,留下張懷義的電話說:“你讓他到這來一趟,說錯一個字,我現在就把你捅了。”

毛毛趁機掏出刀子,用刀刃來回蹭着張懷義的肩膀,“**的時候不是挺來勁嗎?”

張懷義二話不說打通了棒子家的電話,借口找的漂亮,泡上幾個馬子準備帶出去玩,叫棒子現在就起床。

指着張懷義,亮子說:“毛毛,你帶他出去等着。讓外面那小子先到車裡坐一會。”

亮子道行很深,他和毛毛都不在意留下名號,我也不願意讓三個人不知道自己哪犯錯。二郎不同,他最好不要牽扯進來。

毛毛架着張懷義走出去,手裡的刀子一直沒鬆開。

亮子站在張懷德面前看了半天,一直看到張懷德閉上了眼睛。

“曉峰,你想好怎麼辦了?咱也不能讓他們在家躺兩天就下床,我從不幹這種窩囊事。”

我還未回答,張懷德腿一軟硬生生跪在了地上,膝蓋砸在水泥地發出的聲音連我都有些不忍,“大哥,我求求你倆,讓我幹什麼都行。我也是喝彪了才幹的傻事,我求求你了。”

“滾你爹個寡婦的。”亮子毫不留情的一腳蹬在張懷德的臉頰,慢條斯理的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張懷德沒敢繼續吭聲,絕望的四處打量,似乎想找些東西攥在手裡。

人最害怕的不是受傷,而是沒有反抗的希望。亮子不經意的把張懷德身前的大理石碎塊一個個踢開,“我沒激眼的時候別逼我,真弄出什麼人命來,你倆這逼樣也拿我沒辦法。”

亮子話一落,張懷德馬上雙手扶在了地上,眼淚竟然掉了下來。

如果倒退幾年,哪怕倒退幾天,我都會放棄繼續整他的念頭。可是,我現在又激動起來,一口一口喘着粗氣,沒有憤怒,沒有多慮,只是歇斯底里的想發泄,痛快的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