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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習習靠着寫字檯,雙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他現在打聽這些事情,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人已經死了,孩子已經生了,肇事的事情,自有交警去查。就算他再問一百遍,她也還是那句話,沒看見車牌號碼就是沒看見車牌號碼,不會因為多問幾次,車牌號碼就自己從腦海里浮現出來了。

“我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子撞到了她的車尾,因為兩輛車當時都沒有特意減速,所以碰撞得很嚴重,車頭直接頂進了隔離帶,半個車身都陷進去了。然後那輛車就跑了,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司機也沒有下來查看。”

冉習習此刻說的話,和在醫院裡對刁成羲說的話,幾乎一個字也不差。

她就看到這麼多,實話實說。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懷疑這不是一次普通的車禍……”

戰行川皺着眉頭,緩緩道出自己的分析。

想也不想地,冉習習打斷他:“你什麼意思?難道我會故意撒謊嗎?什麼叫真的是這樣,你也懷疑她的死和我有關?”

她可沒有忘了,在醫院的時候,刁成羲在臨走之前,甚至懷疑這起車禍是自己安排的。

“我怎麼會那麼想?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

戰行川的眉頭幾乎要擰成了一團,厲聲喝道。

冉習習動了動嘴唇,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戰行川很快又嘆氣:“可是,習習,你有沒有想過,在她死之前,最後一個和她通話的人是你,除了司機以外,唯一一個知道她會出現在哪裡的人也是你。再加上,她在電話里一再暗示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她明白過來,臉色慘白,訥訥開口:“你的意思是說……你是說……”

時間,地點,動機,全都有了。

如果真的不是意外,而是謀殺的話,在找不到其他更為有利的證據的情況下,冉習習的確是一個很有嫌疑的人。

看着戰行川凝重的表情,她立即不停地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一定要讓我同意和她見面,說有話要和我當面說,在電話里說不清楚。而且我一直和司機在一起,沒有打過電話,也沒有聯繫過任何人……”

他站起來,輕輕將她拉入懷中。

因為強烈的恐懼,冉習習不停顫抖着,一把抓緊戰行川的手臂,連聲說道:“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懷孕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當初,她被警察帶走,接受調查和盤問,懷疑她和阮梵的死有關時,冉習習也沒有這麼緊張過。

而現在,聽着戰行川的分析,她卻幾乎要嚇傻了。

因為,這一次死的人和她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不是你,不是你,當然不是你。別害怕,我只是讓你先有思想準備,以免被嚇到。女兒死了,不管生前是不是真的女孝父慈,刁成羲這一次肯定都不會做悶聲葫蘆的。你看着吧,他肯定會去要個說法,而且一口咬定不是意外,是有人下毒手。”

戰行川眯起眼睛,臉上閃過一絲陰鬱之色。

只有這麼做,刁成羲才能找到借口,賴在中海不走——他的女兒被人害了,殺人兇手還沒有抓到,逍遙法外,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能夠離開?

在國外躲了好幾年,風聲也避過去了,他又開始蠢蠢欲動,想要留下來,東山再起。

“你的意思是說,會有警察來找我?”

冉習習猛地抬起頭來,大驚失色。

戰行川不想騙她:“如果刁成羲報警的話,很有可能。因為即便是例行公事,他們也會來找你問問的,她死之前,最後一個聯繫的人就是你。”

她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打量着她,鬆開了手,打開冰箱,看見裡面有啤酒,直接開了一罐。

冉習習哆嗦着,接了過來,灌了一大口冰啤酒,渾身打了個冷顫。

她很快喝掉了一整罐,冰涼的啤酒令她稍微鎮定下來,心火暫時被遏制住。

“回去睡覺,不要胡思亂想。”

說了這麼多話以後,戰行川反而清醒了,他抹了一把臉,準備去洗澡。

冉習習麻木地抬起腳,走回房間,一頭倒在了床上。

大概是那罐啤酒起到了作用,她原本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但此刻卻迷糊起來,翻了個身,扯過一角被子,冉習習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給吵醒,一旁的戰睿珏也醒了,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推冉習習:“媽媽,有人敲門!”

冉習習吃力地睜開眼睛,本能地把腦袋往被子里鑽。

戰睿珏從床上滑下來,走到門前,踮腳看了看,但是不夠高,根本看不到貓眼。

他只好去搬椅子,拖了一路。

冉習習聽見聲音不對,急忙坐起來,一看見戰睿珏在搬一把比他還高的椅子,她一下子清醒起來,跳下床,把他拉開。

門鈴還在響。

她看了一眼,門外是兩個陌生的男人,還有酒店的一個服務生。

冉習習猶豫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

打開之後,她才意識到,幸好自己主動打開了,要不然的話,服務生就會用備用房卡,直接開門了。

“你們是……”

冉習習本能地把戰睿珏攔在身後,開口問道。

“冉習習?我們是中海分局的,想請你回去配合調查一個案子。”

其中一個人打量着她,核對着身份。

“對,是我。麻煩出示一下警官證,我想看一下。”

關鍵時刻,冉習習反而冷靜下來了。

兩個便衣都把警官證掏了出來,舉到她的面前:“看清楚了嗎?”

她點頭:“我穿上衣服就來。孩子的爸爸在隔壁,我先把孩子送到他那裡,馬上就跟你們走。”

果然被戰行川說中了,一大清早,警察就找上門來。看來,刁成羲不僅在第一時間報警,而且還把情況都告訴給了警方,包括冉習習來酒店參加婚禮這種細節。

戰行川一打開門,看見冉習習拉着戰睿珏的手,旁邊跟着兩個男人,頓時就明白了。

“別害怕,我這就給律師打電話。還有,請你們明白一點,她是回去配合調查的,不是犯罪嫌疑人,要是你們有任何過分的言行,我一定會投訴到底。”

前一句話,他是對冉習習說的。後一句話,自然就是對兩個警察說的。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眼神里都有了一絲忌憚。他們今天過來的時候,特地沒有穿警服,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關注,當然也是考慮到了當事人的身份特殊,不是尋常百姓。

冉習習離開酒店,前往分局。

到了之後,一個女警察負責做筆錄,旁邊一個男警察問她一些問題。

問題很瑣碎,也很詳細,包括她從哪裡飛回來,幾點的航班,回來幹什麼之類的,事無巨細,從頭問到尾。

冉習習雖然耐着性子,可翻來覆去地回答這些沒什麼意義的問題,一個多小時以後,她也煩了,真的受不了了。

“這位警官,如果你有什麼真正想要問我的,你就直接問吧。”

她特別在“真正”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男警察剛要說話,一個人走了進來,小聲說了一句什麼。

原來,是律師來了。

戰行川找的律師,自然是業界大拿,不僅業務水平一流,而且私下裡和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等系統內的高官們也頗有交情,所以底氣很足,一進來就表示,冉小姐事務繁忙,不能無止境地在這裡耗費時間,如果警方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請儘快,不要拖延。

“那好吧,冉小姐,你和這起車禍的……”

冉習習打斷警察的話:“我和她是雙胞胎,但是在出生的時候,我就被送走了,所以我是最近這幾年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姐姐的,平時也和她沒有什麼接觸。”

“你們感情不好?”

警察有些玩味地問道。

不等冉習習開口說話,一旁的律師已經出聲阻止:“剛才已經說了,沒有什麼接觸。沒有接觸,哪來的感情不好?”

聽律師這麼一說,她才覺得,警察剛才問的那句話,似乎暗藏玄機。

冉習習頓時有一種不想再說話的感覺,以免上當。

“我們查過死者的通訊記錄,她在出事之前,給你打過電話,通話時間大概在五分鐘左右。是不是?”

警察拿起一個被封起來的手機,屏幕已經裂開了一道,但居然還沒有壞掉,他按了一下,屏幕就亮了起來,上面顯示着最近通話,而冉習習的手機號碼,赫然就在最上面。

她點頭:“是的,我當時在車上,準備去參加我好朋友的婚禮,忽然接到了她的電話。”

說完,冉習習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律師。

她現在唯恐自己會說錯話,引來殺身之禍。

然而,這個小小的動作落在警察的眼底,卻誤認為她是在心虛。所以,下一秒,警察的語氣也變得更加嚴厲了起來:“那好,你說說看,這五分鐘的時間裡,你們都說了什麼。”

冉習習回想了一下,很快回答道:“她要見我,我說不行,我要參加婚禮,她說如果我不答應,一定會後悔,非見我不可,還報上了地址,讓我儘快過去。我還是不願意,但她說自己懷孕了,我很驚訝,所以只好去見她。”

警察冷冷追問:“為什麼一聽說她懷孕了,你就答應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