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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趙玉紅的表情也有幾分擔憂。而且,她也不希望讓瑤瑤聽到大人們的對話。於是,趙玉紅馬上催促道:“去吧,快回房。”

說完,她飛快地掏出事先給女兒準備的禮物,哄瑤瑤先上樓。

瑤瑤接過禮物,又瞪了一眼虞幼薇,這才板着小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她走了以後,在場的三個大人明顯不約而同地全都換了一副面孔,尤其是虞幼薇,她對於趙玉紅不請自來的行為感到異常的惱怒。她一向對於自己的領地很敏感,現在有人不經過她的允許就擅闖進來,這令她感到一種暌違許久的入侵感。

“說吧,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能離開中海?”

冷靜了一分鐘,虞幼薇開口問道,邊說邊從手袋裡拿出錢包,她的一張卡上還有一些錢,隨時可以提現。

趙玉紅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自己,一剎那間,她的臉上閃過了驚訝、憤怒和不解,最後,統統化為了一聲怒吼:“我不要錢!”

正在翻找銀行卡的虞幼薇手上一頓,她抬起頭來,目光陰沉:“想帶瑤瑤回羊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你別再做夢了!她是戰家人,當然只會留在中海。”

“你當初可不是這麼向我承諾的!虞幼薇,你這個滿口謊言的婊子!”

趙玉紅一怒而起,眼看着就要起身撲向虞幼薇,口中大罵著。

虞幼薇倒也還算警覺,她急忙向後退開兩步,臉色一白,狠狠咬牙:“你想怎麼樣?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想搶孩子嗎?瑤瑤要是在這裡長大,以後她能出國讀書,還能嫁進門當戶對的婆家。你呢?你又能給她什麼,讓她給有錢的老男人做二奶嗎?”

一聽這話,趙玉紅好像被火燙到一樣,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嘴唇嚅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被虞幼薇抓住了平生最大的弱點,她難以反駁,甚至產生了一絲羞愧。

“所以,”虞幼薇看出了她的變化,繼續從錢包里掏出那張銀行卡,塞到趙玉紅的手上,居高臨下地說道:“你就別鬧了,鬧大了,對瑤瑤也不好。等她初中畢業,我就可以送她去美國讀最好的高中,然後讀一流的大學。你呢,就拿着錢,乖乖回羊城去,做點小生意也好,重操舊業也罷……”

趙玉紅終於反應過來,她打了個哆嗦,一把打落銀行卡,尖叫道:“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告訴你,其實……”

見她即將要說出不該說的話,一直連一個字都沒有說的戰行川忽然大步上前,他一把按住了趙玉紅的手臂,沉聲喝止道:“全都閉嘴!想吵架的話,就出去吵,這裡是我家!”

兩個女人相互對視一眼,又一起看向真的已經動了氣的戰行川,果然都閉上了嘴。

戰行川慢慢地鬆開手,深深地看了一眼趙玉紅,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把瑤瑤的身世告訴給虞幼薇。

趙玉紅咽了咽唾沫,心領神會。

她不禁有些後悔,也有些後怕,如果自己剛才真的因為一時氣憤而早早地把最後一張牌給打出來,令虞幼薇早有準備,有時間去應對麻煩,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見趙玉紅那邊偃旗息鼓,當著戰行川的面,虞幼薇生怕自己當年的醜事全都被抖落出來,她也不敢表現得太凶。要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趙玉紅縱橫歡場十幾年,若無半點手段又怎麼會在一座城市站穩腳跟?她現在走投無路,只是因為這裡是中海,人生地不熟,原本的人際網絡一概用不上。

這麼一想,虞幼薇也就不吭聲了。

“趙女士,你也看到了,瑤瑤在這裡生活,暫時還不錯。”

戰行川打破沉默,主動說道。

聞言,虞幼薇也清了清喉嚨,補充道:“瑤瑤這孩子雖然聰明,可卻很貪玩,想必你也知道。她這幾個月的成績很不穩定,我已經請了市裡的好幾位名師給她補課,就在年後。要是你非要把她帶走,孩子的學業怎麼辦?你太溺愛孩子了,在瑤瑤面前一點兒都沒有做家長的威嚴,這根本就是害了她!”

她沒說錯,瑤瑤雖然是女孩,可卻很有主意,也有些欺軟怕硬。趙玉紅因為中年得女,自然愛得不行,難免把孩子慣得不成樣子。虞幼薇從一開始就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她對瑤瑤向來都是不假言辭,原則性的問題從來沒有商量的餘地。說來也奇怪,瑤瑤敢和趙玉紅撒潑打滾,但在虞幼薇的面前,卻乖得像一隻小鵪鶉。

聽了他們二人的話,趙玉紅沉默了。

其實,她今天在來這裡之前,也沒有抱着能真的將瑤瑤帶走的希望。

現在見到孩子一切都好,長個了,長肉了,穿戴都比原來在羊城的時候還好,趙玉紅懸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不少。

何況,江凱宏之前靠着甜言蜜語,百般柔情,也從她的手上挖走了不少的錢。在中海這段時間,趙玉紅眼見着自己的積蓄一天天變少,人只要一沒了錢,腰杆子自然也就沒有從前那麼硬了。

“不管怎麼說,是我一手把瑤瑤從小養到這麼大的……”

她像是認命了一樣,低頭啜泣起來。

戰行川看了一眼虞幼薇,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也不好對付。他只覺得頭痛難忍,心煩氣躁,忍不住打斷趙玉紅的哭訴:“有什麼事情,年後再說,我也辛苦了一年,不想大過年的還要處理這種家醜!”

說完,他拿起外套,抓起車鑰匙,就朝外面走去。

見他要走,虞幼薇下意識地喊道:“你去哪兒?”

戰行川頭也不回:“醫院。”

她一怔,想到還躺在醫院裡的王靜姝,胸口霎時猶如多了一塊重石,悶得透不過氣來。

戰行川沒有說謊,他開車直奔醫院。

因為大年夜的緣故,醫院裡的人比平時少了很多,幾個值班護士正在一起吃晚飯,吃的是餃子。因為之前已經見過戰行川很多次了,所以幾個護士一見到他,就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他順手將一些零食放下,然後擺擺手,直奔病房。

王靜姝的主治醫生曾經和他詳聊過幾次,根據目前的情況,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可能會在一年之內醒過來。因為王靜姝的一切身體數據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在發展,她的情況相比於過去的三年多時間裡,要樂觀很多。

對於任何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好消息,而對家屬來說,更無異於是一個巨大的希望。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除了護工以外,戰行川看見病床邊還坐着一個人。

一見到是他,護工略有幾分緊張,但並不意外,這幾年來,每年的除夕夜,戰行川都會過來一趟,然後再離開。

戰行川在門口停留了幾秒鐘,然後放慢腳步,輕輕地走了進來。

果不其然,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正低着頭,在打瞌睡。

他在床尾停住,默默地站着。

過了幾分鐘,戰勵明醒了,他的眼睛看起來略顯渾濁,嘴角甚至還掛着一絲晶亮的口水。經過最初兩秒鐘的迷茫,他馬上坐直身體,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看見旁邊的人,戰勵明的手上一頓,臉上的表情里明顯帶着一絲吃驚。

戰行川抱着雙臂,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大過年的,你不在家裡和一家老小坐在一起吃年夜飯,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戰勵明已經做了祖父,他的兒子沒有選擇經商,而是在一所知名大學裡教書,是科研圈子裡的年輕精英,妻子也是實驗員,二人志同道合。正因為如此,最近這十幾年裡,戰勵明才越發低調,鮮少過問公司的事情,甚至有傳聞說,他有打算在死後將公司交給家族中的某個子侄來打理,只留給妻兒股份和積蓄。

聽他這麼一說,戰勵明抬起手來,看了看時間,喃喃道:“還早着呢,我過來看看。”

說完,他艱難地站起身。

看着他吃力的樣子,戰行川不禁主動出手,攙扶了戰勵明一把。

這個小小的動作令戰勵明激動得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他反手握住了戰行川的手,嘴唇翕動着,原本不甚清亮的一雙眼睛,此刻也射出兩道懾人的光。

戰行川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迅速地插進褲袋裡,臉色依舊十分冷酷。

“哦,謝、謝謝。”

艱難地把自己的目光從戰行川的臉上挪移開,戰勵明低咳一聲,掩飾着剛剛的失態,他揣好手帕,低頭看了看,這才說道:“我先走了。”

等了幾秒鐘,見戰行川不說話,他略有些失望地轉身,向門口走去。

一直等到戰勵明走到病房的門口,戰行川才露出掙扎的神色,薄唇微動:“上次的事情,多謝你。一切都很順利。”

他的話讓這個老人不是很直的背脊一下子挺得筆直,戰勵明緩緩地轉過身來,微笑着看向他:“我就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等他走後,戰行川脫掉外套,告訴護工,自己今晚會留在這裡,她可以走了。

“戰先生?”

護工十分壓抑,又見戰行川確定地朝自己點了點頭,她這才拿起自己的東西,也匆匆離開了王靜姝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