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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走了,隔着馬路,父親看到了葉梧桐,那眉目便舒朗的笑了。。父親穿過馬路的身影有些飄,象天上的雲。

“桐桐,你怎麼在這兒啊?”父親彎下腰兩手扶着膝蓋問。

葉梧桐坐在花台上,她今天沒有穿裙子,穿的是一條淡藍色的褲子。

“給小舅看攤子。”葉梧桐回道,看着父親,問了句:“爸生病了嗎?”父親真的瘦的很厲害,這近了,連原來濃密的黑髮也顯得有些稀疏。

“沒,工作太忙了,等閑了養養老就好了。”父親拍拍葉梧桐的後腦,眯着眼笑,神情很高興的樣子,又招手叫了一邊賣冰棒的,買了十幾根雪糕,再場的每人一根。

少年,小姑娘們吸着雪糕,一個個感嘆,葉梧桐的爸爸不小氣,不象他們的老子,討個五分錢跟在鐵公雞身上拔毛似的,要多難有多難。

“爸,奶奶想你了。”葉梧桐找着話說,否則,無言的氣氛很讓人不自在。

那天在園門時,奶奶把爸爸罵了個狗血淋頭,差點讓姑姑把爸爸的鋪蓋丟他單位去,奶奶罵的越凶,其實就越想。

“爸知道,爸一會兒就回家。”父親嘆了口氣,在葉梧桐身邊坐下,問了學習,問了日常,絮絮叨叨的,落在葉梧桐耳里,象是寂寞深院,空階雨點兒。

小舅踩着三輪車回來了,看到父親瞪了一眼。

父親笑笑,卻是遞了根煙給小舅舅:“最近市裡要搞文明城市,有記者下來暗訪,氣*槍攤子太多了,出的亂子不少,你最近別擺了啊,還有這年月賺錢了不要太張揚,肉要埋在飯下面吃。”

最近小舅是有些張揚的,賺了錢,天天跟黑皮那幫哥兒們喝酒吃肉的,一天提着個錄放機放着歌兒,口袋裡有兩小錢了,覺得整個世界已經掌握在手裡了,那張揚的勁道在人的眼裡,就全是錢燒的。

小舅接過煙,葉梧桐狗腿似的擦了根火柴給小舅點上,小舅深吸一口煙,對着空中吐了個煙圈:“葉白樺,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說著那煙叨在嘴裡,兩手卻將攤子上的東西搬上了車:“桐桐,上車……”

“爸再見。”葉梧桐跳上了車,鄧倩倩也跳上了另一邊,還擺着手衝著葉白樺道:“葉叔叔再見。”

“再見……”父親揮手。風過,葉梧桐似乎聞到了一股藥味,或者說是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

小舅費勁的踩着三輪車,父親的身影在三輪車轉過彎後就看不到了。

葉梧桐一進梧桐大院,院里的人正三三兩兩的說著虞東南爸爸的事情。

虞東南的爸爸傷並不是很重,只是一些皮外傷,養兩天就能好。但他運回來的那些私貨卻是有些麻煩了,平常虞建國幫別人帶貨,雖然大家心裡有數,倒也沒誰真做那小人去告發。但這回出了車禍,車上的私貨就被扣了下來,這一下子事情就擺在明面上了,單位不能不聞不問。

洗衣台邊,葉梧桐看到虞東南臉上頂着兩個巴掌印子蹲在那裡,眼睛發紅,鼻子還一吸一吸的,那樣子實在引人發笑,葉梧桐沒好意思笑,畢竟人家爸才出事。

“喲,這孩子咋啦?”小舅歪着腦袋打量着虞東南,之前他才把這小子送去醫院看他爸,這小子一路嚎着,可擔心他爸了,怎麼這會兒還挨打了。

“該!”鄧奶奶站在一邊一臉哭笑不得:“這小子一開始擔心他爸,一路嚎着,到了醫院看他爸沒事,就沒心沒肺了,拿了他媽準備付醫藥費的錢在外面買了一盤那什麼來着……”

“的士高舞曲。”邊上有人提醒道。

“對,就是這麼個抽筋的玩意兒,回家就用錄放機放了起來,弄的整個大院跟舞廳似的,你說他媽能不揍他嗎?”鄧奶奶道。

為著那被扣的那批私貨,虞東南他媽已經愁的嘴冒泡了。

“該,該揍。”小舅點頭,卻問着虞東南:“那帶子呢?”這帶子他也想聽呢,挺帶勁兒的。

“叫我媽扯壞了……”虞東南抹了把淚跺着腳,一臉的可惜懊惱。敢情着他這犟着,不是因為被打,而是因為這帶子被他媽扯壞了。

“嘖,真可惜。”小舅道。一邊姥姥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你說的什麼混話,一天沒個正形。”

葉梧桐一邊幫着母親洗菜,一邊看着小舅被打,臉上樂呵呵,梧桐大院雖然鬧騰,但卻溫暖。

“江寄紅同志在嗎?”這時,王解放提着一隻大蛇皮帶,點頭哈腰的進了大院。

“喲,是菊兒她家那親戚吧?”姥姥看着王解放道。

“大媽好,你這記性可真絕了,我就來過一回就記住啦。”王解放笑哈哈的道。

“能不記住嗎?一大早的被人拿着磚頭追打,進了院抱個頭就蹲在那梧桐樹下,就差沒在脖子上掛個牌子了。”姥姥笑哈哈的道。

“那是,那是,是我對不住人。不過,這回我可是來找寄紅同志道謝的,不是她給我們介紹的技術員,解決了我們村種菜的技術問題,我這回說不定就得在牢里獃著了。咱們村那天啊也塌了,寄紅同志對咱們村那是有着再造之恩,我這回過來不僅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也是全村的意思,村裡人一定讓我給寄紅同志道謝。”

那王解放說著,將蛇皮袋提到江家門口:“農村人,也沒什麼稀罕的東西,都是自個兒種的菜,山裡採的山珍,圖的就一實在,還請江寄紅同志不要嫌棄。”說完,王解放還衝着江寄紅掬了一個躬。

“呀,王隊長你可太客氣了啊,不敢當不敢當,這東西太多了,你還是拿回去啊。再說了,我哪認得什麼技術員哪?可介紹不了,也就是跟單位提了一下,那都是單位的安排。”從來沒有人這般大禮感謝,江寄紅被弄的有些不自在。

“甭管是不是單位安排,總歸是你提了呀,東西你一定得收,要不然,我沒臉回村。”見江寄紅不承認,王解放也不說穿。

單位?單位才不會管他呢,之前蔬菜公司那個處理問題的主任一到村裡就只放了話,不賠償,就告到法院,讓村裡的人去坐牢。

葉梧桐甩着菜葉上的水,突然就想起剛才父親送人上車的一幕,不曉得那人是不是就是王叔叔嘴裡的技術員?

王解放再一次故技重施,丟下東西走人了。

“三兒,房子我給你找到一處了,找個空兒去看看。”這邊剛靜下來,黑皮顛顛的跑進梧桐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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