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說到，陳年不周山成聖，雖已證得混元，自此不死不滅，心頭卻依舊多有疑問，更為了卻與元始天尊之間的大因果，前去紫霄宮拜得鴻鈞老祖為師。

拜別鴻鈞老祖離了紫霄宮，轉身回不周山去。聖人神通，真正不可思議，兩地路程，要以萬萬里計數，陳年在宮中不便施法，以示尊敬，出得門外心念一動，剎那之間便已到了不周山洞府內，微微露出一絲氣息，長生一感應到，忙起身從修鍊之處過來問安。

原本打算在紫霄宮多呆些時日的，想用誠意言語打動鴻鈞老祖，即便這樣，心裡還是沒底，卻未料到拜師一事竟如此順利，鴻鈞這般爽快就答應了。

今日出去的時候陳年並未與長生多言，倒不是存心要瞞他，而是那時手頭有事，心有所念，走得匆忙罷了。

對於這隻成了自己開山大弟子的猴子，陳年是真心喜歡的，天性聰慧，處事謹慎穩重，性情忠厚，無一不是優點，雖有些膽小忍讓，那也瑕不掩瑜，甚至反而合了陳年的脾性。現在把事情與他一說，長生大感詫異，在他眼裡，老師成聖已有九百餘年，乃盤古大神開天闢地，自有洪荒以來得證混元大道的第二人，只因不顯山，不露水，洪荒之中方不見其名號，想來縱然比不過鴻鈞老祖，相差必也有限，兩位聖人理應平輩相交，而今去拜這師，恁地折了麵皮。陳年見他面露異色，卻不言不語，知道這猴子心裡所想，故意問道：“長生心有所想？”

長生急忙答道：“老師聖明，行事自有計較，只是弟子道行不足，難明其中奧妙，覺得這樣失了恩師身份。”

陳年頷首微笑，這猴子老成持重，又極重情意孝道，對自己從不作絲毫隱瞞，算是收對了徒弟。於是簡要說了些鴻鈞秘聞與他聽，自承神通法力多有不及，單這麼解釋長生依舊有些不明，可說到這裡卻罷口不言了，諸如前世所知之類的深層次問題，卻是任誰也不好與之道出，這些計較推算只能爛在自己一人肚裡才放心。

陳年在這洪荒之中，一直忙於成聖煉寶，素來不與人交往，倒也清凈，明日起就要去紫霄宮聽講，那裡聚集了一眾洪荒大神通者，大多都是心機深沉的厲害人物，論修為自己雖然不懼，但也不想平白惹下因果，從今開始算來計去，倒是難得安生了，就是怕一個不好照應不到長生這唯一的徒弟。

想罷拿出一塊玉簡，運起神念記了一篇功法在內，遞與長生道：“此法乃吾得道後所悟，專修身外分身，可以之抵擋殺劫，了卻因果，現在於你可能有些艱深，記住要仔細體悟，好生修鍊。”

長生聞言大喜，避死延生的本事乃是他的最愛，更遑論此等功法聞所未聞，當真奪天地造化，恭敬地接了過來就抓耳撓腮，猴性畢現，陳年不禁莞爾。

一夜無話，第二日寅時剛過陳年來至紫霄宮外，昨日的小童已然識得他，領他進了宮內，宮外一眾未得入內的修士精怪頓時議論紛紛，不過礙於在道祖門前，不敢大聲喧嘩。

鴻鈞老祖講道，乃是在卯時初刻開始，陳年本以為來得算早了，卻不料宮中擺了數十個蒲團，有前有後，左右不一，早已坐滿了人，唯有前排一紅衣道人身旁還有個空位，分外顯眼。陳年正要向身旁小童作問，那童子已指着空位言道：“此乃道祖為道長新設。”說罷又垂手立於殿側。陳年點頭走了過去，心裡暗道：這位子倒是靠前。

剛剛坐下，身旁那紅衣道人已經開口：“貧道紅雲，敢問道友尊號？道祖講道，而今新設一位，真乃大造化也。”言罷猶自讚歎，陳年仔細一瞧，只見這紅雲道人乃一少年，面形俊秀，目光良善，語氣很是真誠，作道裝打扮，卻是一身紅色，只是着在他身上卻絲毫不覺不妥，反增了三分神采。這紅雲道人乃開天闢地時一絲混沌雲氣所化，只因沾了那先天離火之靈而生了靈智，生而有大能，卻為人方正溫和，常與人為善，交遊廣闊，洪荒里大有名聲。陳年前世記憶中卻是不聞有其人，再想及封神、西遊里不見出場，暗自推算怕是在洪荒大劫中殞落的。

陳年雖不與人交往，但神念籠罩下，也多次聽到有修士精怪談及紅雲，知道是個好人，是以應聲微笑答言：“貧道青蓮，一直在東方不周山閉關。日前蒙道祖慈悲，准我聆聽大道，方得一尊位，今日又得見道兄等洪荒大賢，何其之幸也。”兩人交談聲音雖輕，但紫霄宮中哪個不是神通之輩，陳年頭回出現在此，早做好受人關注的準備了，些許言語哪逃得過他們的耳朵，是以最後一句，順帶向眾人示好。果然，不少人頷首微笑，有人不為所動，還有輕皺眉頭細思，一一落入陳年神念之中。

兩人一陣寒暄，不作細表。

卯時一至，眾人同聲唱到“老師聖壽”，便見鴻鈞老祖自混沌虛空之中顯出身形來了，緩緩落至前方中心蒲團之上，也不做何開場白，更沒有為陳年做下介紹，徑自開始講道。

鴻鈞老祖憑藉造化玉碟成聖，行的是那天地大道，講的是玄妙大法，一時間諸法紛呈，紫霄宮上空頻頻現出異象。講到精妙處，眾人中道行深的欣喜不禁，修為不夠的默默苦思，各有所得，就連已經成就混元的陳年亦有不少心得體悟，讚歎老祖道法神通。

待到巳時將過，午時將至，鴻鈞老祖停了講道，眾人猶在細細體悟今日所得，不管知與不知，統統牢牢記在心裡。又過了半個時辰，卻不見老祖如平日里就此解散，三清中老子與原始對視一眼，正欲想請老祖請教，只聽鴻鈞老祖已然出聲：“盤古開天闢地，造就洪荒萬物，已有三千六百載。吾得造化神器，順應天勢成聖道，立此紫霄宮教化眾生，講法傳道，共有一千八百年機緣，至今已過一千七百載，尚有百載吾將捨身合道，以為天道，不復混元。”

聽到此處，陳年心念一動，今日怕是要有大事發生。

果然又聽鴻鈞老祖言道：“吾為天道，只管天勢大運，至此大道興，有聖出，吾當立聖以順天道。聖人為混元大羅金仙，萬劫不磨，不染因果。聖人無為，故無敗，故無失。夫物或行或隨；或覷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爾等須當緊記！”

陳年本來決心低調，不惹因果，不過此時卻是問道大好時機，不顧身旁紅雲異色，拜了一拜問道：“敢問老師，天勢大道一無變化乎？”

鴻鈞作答：“小勢可改，大道如一。”

陳年又問：“不知聖人強改，作何因果？”

鴻鈞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復又閉上雙目，說道：“百年後吾既已為大道，混元聖人豈能改之？徒廢心思而已。”

陳年聽此一言，腦中電閃雷鳴，若為前世凡人之體，此時後背怕已冷汗直流，暗叫了聲“僥倖”，硬着頭皮再問：“不知成聖之前惹下因果，日後何解？”

鴻鈞不溫不火道：“無他，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若明則需了，若暗則自銷。”

陳年還待再問，卻不知已惹得多人不滿，要知成聖與否，與他無關，方才所問，不過是為他證得混元後猶未看清、困擾萬分的天道所問，又與自己息息相關，身旁一干人眾雖有神通，卻都未證混元，是以聽來有些風牛馬不相及。

但見原始上前打斷了陳年，問道：“何以成聖，可有法門與我等？”

鴻鈞也不睜目，言道：“其法有三，其一，當憑藉先天至寶之力，寄託執念，斬卻三屍，再斬去自身，可成混元大羅金仙。其二，憑藉自身法力神通，合天地大道，強行證道，也可為聖，此為以力證道。其三，身具大功德，天地大道皆為所動，至仁為聖。”

老子又慢慢上前，躬身問道：“敢問老師，聖位有幾尊？”

鴻鈞答道：“天道運轉，吾門之下本應有聖為七，”又睜目一指陳年，續道：“大道亦有難測時，青蓮實為異數，而今可添為八。汝等且自散去，明日乃定聖位。”

言罷不再說話，身形緩緩隱退於混沌虛空之中，留下一干人等暗自計較。

正是：

開天闢地造化損，

未有鴻鈞大道缺；

而今方知說僥倖，

恰逢聖位解疑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