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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中州初代天子以來,重用的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臣子,因此久而久之,列國之內除了王侯之外,世家的勢力就是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力量。 中州的數百年王位更迭,世家也隨之起起落落,如今僅剩的七大世家個個非同小可。

七大世家以石家居首,其家主石敬位居國之太宰之位,是為六卿之首,地位自然極為崇高;其次則是張家,家主乃是太傅張謙,如今擔負教導新王的職責;再次是安家,家主是太宗安銘;其後就是司馬氏、姬氏、公輸氏;排名末位的就是前次遭逢大難的榮家。 榮家、范家、淳于家都屬於中州近百年來崛起的新貴,家底雖及不上其餘六家根深蒂固,但三家的實力加在一塊,還是可以稱得上一個“大”字。 故而,名義上榮家排在七大世家之末,但實際上一旦有事,向來是三位家主同時列席世家會議。

這一日,石敬下帖在家中邀請華都各方權貴,擺下了盛大的筵席,言明是為了兩個孫兒的定親大禮。 話雖如此,旁人無不知曉這位國之柱石的真正用心,自然是應者雲集,但酒過三旬之後,一些重要的人便漸漸退席而去,最後全都集中在了石敬的書房中。

“石兄,早知你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吧,你急急忙忙地把我們這些人全都找來,究竟所為何事?”太宗安銘第一個開口問道,神情中頗有幾分疑惑。 “你可不要忘記了,伍形易如今的勢力有增無減,雖然華都軍馬他逐漸放了幾分權力,但我們這樣明目張胆,說不定會引出什麼麻煩來!”

石敬高深莫測地搖搖頭,見其他人也露出了贊同地神色,他便含笑答道:“如今列國局勢各位也應該知道了。 事情都照着先王的安排在一步步發展,雖然說不上是形勢大好。 但比起三年前朝覲前的天下大局來,如今總算是無人敢小覷我中州王權了!”突然,他的神情變得無比鄭重,詞鋒也隨之一轉,“但是,各位想必也不會忘記,如今御座上的天子還年少。 將來的事情誰都保不準,外有諸侯虎視眈眈,內有權臣掣肘重重,我們中州七大世家雖說有不凡的實力,但要說左右朝局,還是比不上以往地一眾先輩啊!”

“那都是因為以前從未出過伍形易這樣的人物!”司徒榮曠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見其他人紛紛拿眼睛瞟着自己,他連忙閉口不言。 心中深悔不已。

“榮兄所言其實正是要害,可以這麼說,自初代天子得天諭示,以使尊使令輔佐以來,從未出過伍形易這般膽大妄為地人!”石敬斬釘截鐵地說道,絲毫不顧四周諸人駭然的臉色。 “上脅天子下迫群臣,如今的伍形易已經成了中州王權上的一顆毒瘤,若不能儘早清除,遲早朝中就會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其他人也早有這些心思,只是始終敢怒不敢言而已。 石敬既然定下了基調,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中便少了幾分顧忌,七嘴八舌地議論起該有的對策來,然而,思量再三。 誰也拿不出一個上好地主意。 兵權,他們如今最不能保證的就是兵權。 一旦觸及伍形易痛處。 只要對方來一個兵諫,他們就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石兄,這件事情你與陛下商量過嗎?或者說,你和陽平君殿下商量過嗎?”太傅張謙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 由於練鈞如的堅持,如今朝中上下都只得稱呼他的爵位,除非必要,否則閉口不談使尊二字,這也讓他們這些朝臣無比困擾。 “陽平君殿下當初為了大局,不得不和伍形易達成妥協,若是我們輕易擾了這難得的太平,他會不會……”

“各位應該想到,若是此事有可能成功,陽平君殿下只有樂見其成的道理!”太史司馬群終於忍不住提醒道,“伍形易的掣肘不僅僅是針對陛下和群臣的,最大地受害者應該是他,如今他的後援就是我們這些中州世家,其次就是陛下,但是,難保伍形易不會對陛下施加什麼影響。 大家不要偏離了主題,我們現在該用什麼辦法剷除這個禍害,究竟是暗殺,還是明裡……”司馬群作了一個刀切的手勢,眼神冰寒無比,“四國之亂來得正是時候,若是讓他們結束了內亂分出手來,我們這裡就再也沒有好機會了!”

石敬和張謙安銘交換了一個眼色,隨即示意眾人聚攏過來,“大家應該知道,八大使令雖說乃是一體,但伍形易始終高高在上,儼然是眾人之首,自然會有野心家心懷不滿。 如今常元重傷初愈,孔姑娘又已經成了陽平君殿下的紅顏知己,其他人中,不少都是只會逞匹夫之勇的。 所以,我多次查看分析,最終把目標定在了一個人身上。 ”

這一席話頓時讓眾人既緊張又興奮,連連追問不已,可石敬卻在這個時候打住了。 “各位知道這個答案就好,至於是誰,我不能隨意說出來。 總而言之,讓他們內里自己作亂,我們要對付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這一番密議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眾人才漸漸散去,然而,一盞茶功夫之後,司馬群和張謙安銘便又迴轉了來,小心翼翼地掩上了房門,這才鄭而重之地坐了下來。

“看來那個消息是真的,我們七大世家中,竟有人投靠了伍形易!”司馬群輕蔑地一笑,口氣頓時變得無比凝重,“今次石兄地手段極其高明,就算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一旦傳揚出去,伍形易也必定要時刻注意左右,久而久之未必就能保持如今的精誠團結!”

“想不到公輸坊竟會做出這種事情!”張謙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張家和公輸家世代聯姻,關係算是密切非常的,誰會想到在這個當口出了變故,“石兄,我還是想確認一下,你這個消息究竟可靠么?”

石敬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緩緩閉上了眼睛,額頭上的皺紋彷彿更深了。 “你們也應該知道我的秉性,若是沒有證據,哪裡敢胡言亂語?公輸坊乃是掌百工職事的司空,雖然在朝中的官職算不上十分重要,但公輸家的勢力卻非同小可,只是在七大世家地排名中始終靠後而已。 這個消息我是從黑水宮得到地,然而又暗地遣心腹調查了幾個月,剛才你們也看到了公輸坊緊張的模樣,這麼看來,決計錯不了!”

眾人頓時全都沉默了,過了許久,安銘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雖說石兄和我們都致力於七大世家榮辱與共,但出了害群之馬也是沒法子地事情,大家就不要執着於這一點了……石兄,你剛才說使令中有人懷有異心,究竟是故意讓公輸坊去傳話,還是真有其事?”

“空穴來風必有因,大家就姑且聽之好了!”石敬狡黠地一笑,口風突然一轉,“各位想必不會忘了這一次周侯遣世子樊嘉前來拜謁天子之事,先前陽平君殿下對我提起過,似乎興平君姜如這個身份吸引了很多人,看來,陛下的御座仍然是不穩的!”

其他三人微微點頭,連連苦笑不已,對於這個問題,由於先王姜離早就有了遺詔,他們縱有異議也沒有置疑的餘地。 好在新王姜偃看上去頗有可塑性,他們好歹也有了企盼,只是……

“可惜了,若是陽平君殿下有姜氏血統……”太宗安銘突然感慨了一聲,但立刻醒覺到了自己的失言,連忙用話岔開了去,“話說回來,如今少師嚴修在商國譚崆城鎮壓局面,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起色。 湯舜方那個人大家都見過,比其父更加懦弱可欺,要他應付湯舜允,還不如讓他去花天酒地更加容易!”

石敬三人聽了第一句話,無不勃然色變,但隨即都各自掩飾了臉上神情。 司馬群雖為太史,但往昔贊襄政務絲毫不遜於其他人,此時便斟酌着語句開口道:“嚴修的來歷雖然頗為可疑,但只看陽平君殿下對其深信不疑的態度,我們就不用多加疑忌了。 他當初能夠得商侯託付國璽,一定表現過他的才能,只要他能夠讓譚崆城那一頭存在三年以上,我們就可以徐徐布置了。 再說了,我聽說陽平君殿下遣了能人前去相助,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四人緩緩步出書房,神態各異地仰頭望着空中明月,耳邊還不時傳來前邊的喧嘩。 月有陰晴圓缺,誰也不知道將來如何,只能一搏現世而已。 儘管殘月如鉤,光亮早已黯淡非常,但比起口中璀璨的繁星來,那月牙的光亮仍舊不可小覷。

“不管如何,我們如今還是有優勢的,厚積薄發,合我們眾人之力,勝算不是沒有!”石敬勉力振奮人心道,“各位莫要忘了,一旦重立天子威權,我們就全都是青史留名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