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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鉞被秘密押回華都的經過孔懿並不知情,然而,當她知道日夜盼望手刃的仇人已經近在咫尺時,仍然忍不住失手打碎了茶盞。 論地位權勢,她早已凌駕於一個區區炎國司寇之上,然而,為了那所謂的大局,她一次次苦苦忍耐了下來,即便在朝中要多次面對那張可惡的嘴臉。 她不知道妹妹孔笙對此有何看法,她只知道,兩人每次談話時必定小心翼翼地避開家事,那種諱莫如深的切膚之痛,如今終於可以消除了!

“練郎!”她深深地凝視着自己的丈夫,想要說謝謝,最終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對視着,直到練鈞如伸手將她攬在懷中。

“不用說了,如今情勢已變,當年不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卻可以輕而易舉地達成。 不但是你們孔家的血海深仇,就連許凡彬也可以痛痛快快地手刃仇敵,這都是實力的緣故!”練鈞如拉着孔懿走到窗前,指着空中皓月道,“這天上明月雖有陰晴圓缺,但總會迎來大放異彩的日子。 群星雖然璀璨,但只能遮擋皓月光輝於一時,不可能永遠普照大地。 如今的中州已經迎來了最好的機遇,就看我們是否能把握住了!”

孔懿輕輕點了點頭,“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她彷彿突然下定了決心,毅然決然地仰起了頭,“倘若你要到外邊主持大局,華都內的一切事務我都會為你料理妥當地!”

練鈞如驚異地看着妻子。 許久才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天底下果然是你最了解我,就連我想要幹什麼都瞞不過你。 其實,商國有嚴修坐鎮,炎國有許凡彬彈壓,論理都用不着我,可是。 夏國之亂不能永遠繼續下去!孟驕陽和潞景傷不同,潞景傷為人極重感情。 而且又善於審時度勢,他出兵的最終目的既然達到,就不會拘泥於一城一池,這一次的結果就是例子。 而南蠻向來陰柔狡詐,萬一趁機攻略中原,那事情就嚴重了!”

孔懿溫柔地為練鈞如理去額上亂髮,臉上神情漸漸清冷了下來。 “你一旦離開,朝中必有人會蠢蠢欲動,但是,不管挑釁的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哪怕是……”她沒有說出那個名字,右手卻緊緊握成了拳頭。

練鈞如沉吟半晌,最終把一枚小璽塞進了孔懿手中,“此物可以調動一支精銳。 這是先王留下來地,意義非比尋常!我不在的時候,如果遇到難決之事,你可以找石敬商量;如果遇到需要動用力量,則先去找老金。 記住,能不動就最好不動。 朝局穩定一切都好辦。 不過,要是避免不了,那就一定要用雷霆萬鈞之勢壓下去,哪怕是血流成河也要達成目地!”

中州華偃王七年三月五日,應夏國孟嘗君斗御殊之請,練鈞如親領大軍五萬南下,陽平君印璽由孔懿代領。 除此之外,六卿之中人人都得了諭令,因此朝局並未發生什麼變動。 然而,由於他的離開。 底下的暗流卻更加洶湧了。 不願意看到王權強盛的人,紛紛在背地裡策划著一場巨大的變故。

許凡彬和嚴修先後得到中州急報。 前者只是置之一笑,後者卻感到憂心忡忡,然而,兩人在外卻都是泰然自若,手下也未曾調動一兵一卒,誰都知道,此刻要比的,就是誰更有耐心而已。 由於得到了虎鉞被遣送回華都的消息,因此孔笙也匆匆趕了回去,中州屬於練鈞如地勢力,正空前團結地密切監視着一切。

許凡彬望着囚室中趴在地上委頓不堪的伍敬容,心中生出了一股無邊的快感,這個曾經張揚跋扈,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貴公子,如今卻像一條狗似的被鎖在牆角,這種強烈的反差不就是莫測的形勢造成的么?他緩緩走近幾步,用腳尖掂起那張臉,漫不經心地問道:“伍公子,這種作階下囚地日子不好受吧?”

伍敬容生來就是貴胄子弟,哪裡遭受過這樣的侮辱,然而,他這些天遭受的毒刑早已磨去了他渾身銳氣,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境他再也不想嘗試了。 可是,此時此刻面對着許凡彬充滿着譏誚的臉,他不知從哪裡鼓起了勇氣,狠狠地回瞪了過去。

“你不要以為就這麼贏了!”他聲嘶力竭地吼道,“你不過是那個練鈞如的一條狗而已,一旦利用價值完了,你也就只有死路一條而已!他如今用得着你東征西戰,這才給了你權勢地位,總有一天,你地下場會比我更凄慘……啊!”話音未落,他就感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輕飄飄地向空中飛去,隨後又重重墜落了下來。

“死到臨頭還敢挑撥離間,看來你真的不夠覺悟!”許凡彬冷冰冰地譏諷道,隨即在伍敬容面前蹲下了身子,“這種話要是換了當初,也許還能有幾分效用,但對於現在的我,你實在是白費心機了!伍敬容,你殺了我父母雙親,我就要你十倍償還,你放心,你不會死的,我會讓你一寸一寸地品嘗各種毒刑,就算你熬不住,我也會請大夫為你治傷,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了幾聲,轉身朝囚室入口走去,臨出門時卻突然止住了腳步,“你不要忘記,你的家人全部都在我的手中,若是想要自殺,那就等着那些人為你殉葬吧!”

囚室大門咣鐺一聲關了個嚴實,但許凡彬仍舊能夠聽到裡邊傳來的絕望嘶吼。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冷酷,但是,他很清楚一點,先是得知親生父母並沒有亡故,然後又被告知伍敬容得了炎侯密令殺害了他的雙親,他就再也不是那個只會任人指使的許凡彬了。

望着囚室外面露驚容的明萱,他深深嘆了一口氣,上前摟住了她地肩膀:“回去吧,我地仇已經報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這裡!”

明萱聽到了裡邊的所有對答,深深震懾於伍敬容地那幾句話,但卻不知該如何出口相勸。 權衡良久,她只得默默點了點頭,將那些原本想要說的話全都藏入了心底。

與此同時,孔懿姐妹也正盯着眼前刻骨銘心的仇人,手中的利刃閃動着懾人的寒芒。 不過,虎鉞卻不似伍敬容這樣瘋狂,一夜之間從炎國重臣變為階下囚,他的神智早就有些不清不楚了,被送到中州之後,他更清楚自己難逃一死,因此目光中儘是絕望的死氣。

“懿姐……”孔笙懇求地注視着姐姐,見她默不作聲地轉過頭去,頓時高高掣起了手中匕首,狠狠扎進了那一具醜惡的軀體,“虎鉞,知道我們姐妹為何一直沒有動你么?你不過是一個炎國司寇,以我們姐妹的地位權勢,要殺你易如反掌!你雖然享盡了榮華富貴,卻天天提心弔膽,這種日子很不好受吧?”她的眼睛中再度充滿了嗜血的光芒,匕首的每一次起落必定帶來無窮無盡的血光,“你當初滅了孔家滿門的時候,大概沒想到有這一天吧?”

“小笙,和他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孔懿不滿地上前一步,隨手從旁邊的木桶中舀出一碗涼水潑在虎鉞頭臉上,“挖出他的心肝,然後用他的首級祭奠爹娘,那就夠了!”

孔笙冷哼一聲,見虎鉞的大腿早已血肉模糊,不由露出了一絲復仇的笑容。 她脫手將匕首擲向虎鉞胸口,一刺一旋便挖出了他的心肝,滿帶着嫌棄將其隨手丟在了木盆中,隨後收起刀落割下了那顆六陽魁首。

一旁的孔懿始終沒有動手,從妹妹匆匆趕回時那怨毒的眸子中,她就打定主意不再相爭,如今見仇人首級猶自死不瞑目,她情不自禁地轉身跪倒在地,重重向著高台上的父母靈位叩首道:“爹,娘,還有九泉之下的叔伯嬸嬸,你們的仇我和小笙已經報了……”她只是說了一句便泣不成聲。

渾身鮮血的孔笙也隨即跪了下來,獃獃地扔掉了匕首,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雙手。 自從進入黑水宮之後,她也不知道殺過多少人,至於戰場上取敵性命就更不計其數了,可是,沒有任何一次殺戮比這一次更令人心悸。 家門大仇雖然報了,可她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力感。

“懿姐,都結束了!”孔笙也不顧身上血腥,不由分說地將姐姐擁進了懷裡,“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當年的悲劇,如今不能再重演了。 你不要忘記,如今想要姐夫性命的人比虎鉞更可怕,也更加瘋狂!你若是不振作起來,怎麼應對這些?”

孔懿艱難地站起身來,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如今商國有嚴修,你這一次回來應該不會很快走吧?”得到妹妹肯定的答覆之後,她微微一笑道,“有你相助,我又何懼那些跳樑小丑?只希望伍大哥不要做傻事就好……我實在不想……”她的最後一句話說得微不可聞,但最終還是露出了堅定的神情,“你先到城衛軍去,掌握了華都兵權,一切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