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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拓的言辭對眾人而言不啻是重重一擊,無論練鈞如亦或孔懿嚴修,就連石敬等中州重臣也都是面色惶然。 伍形易之外,居然還有人敢脅迫天子,這無疑意味着中州王權的徹底淪喪!望着沮喪的百里拓,石敬奮力站起身來,大喝一聲道:“各位,事到如今,就是再有危難也沒有後退的餘地了!退肯定是死,進一步說不定還有成功的可能,伍形易在賭,我們也同樣在賭,使尊殿下都已經歸來,我們並非沒有勝算!”

“介文子大人,百里大人,雖然危險,但還請你們設法進宮一趟,不過,務必不能泄漏我歸來的消息,只需說大夥有意剷除奸人即可!”練鈞如這兩年見過無數風浪,很快就壓下了驚駭的情緒,“另外,陛下若是在他人強逼下立儲,誰也難保中州王族血統,你告訴陛下,他要找的人已經有了眉目。 ”

中州群臣都或多或少地聽說過華王姜離的命令,一聽練鈞如話語篤定,紛紛交換了一個眼色。 他們這一次之所以抱成一團竭力一擊,除了想奪回主動權之外,就是想讓立儲一事塵埃落定,石敬司馬群張謙甚至已經擇定了一位不起眼的中州王族,誰想到練鈞如竟有如斯神通。 在各懷鬼胎的情勢下,百里拓和介文子終於答應了眾人的要求,決定藉機潛入王宮。

石敬身為六卿之首,又是中州第一世家的當代家主。 其府邸自然是華美壯觀,足足佔去了一整個街區。 不僅如此,儘管他在背地裡號召豪族士族團結起來對敵,明面上卻沒有露出多大風色,因此即便伍形易先前下狠手震懾那些中州權貴,石家仍舊安然無恙毫髮無傷。 這一次,練鈞如等十幾個人就全都聚在石府。 一來此地無人盤查,二來則是石府那四通八達地秘道。 這樣一來,他們的行動就方便了許多。

練鈞如這幾日和姜偃形影不離,孔笙也樂得這兩位能夠相處和睦,因此早就遠遠避開了。 孔懿雖然對姜偃的身份有所疑惑,卻知機地沒有多問,反而沉默了許多。 練鈞如知道她仍舊放不下多年恩情,也不想強人所難。 除了平日軟言勸慰之外,就只是吩咐石敬多加照顧而已。

“阿偃,怎麼,還在想你母親?”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好好待我娘,我只是在想,我的親生父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姜偃認真地端詳着練鈞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我知道。 你一定見過他對不對?”

練鈞如自己都無法確定,華王姜離究竟是不是姜偃的生父,儘管從各種跡象來看,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他剛想含糊其詞地矇混過去,倏然又想起了自己地遭遇,一時有些心軟。 思忖了半晌。 他才低聲道:“你父親是一個矛盾的男人,他有很高地誌向,卻沒有足夠的權力,所以這一生都過得很辛苦。 阿偃,倘若換作是你,你會矢志追求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夢想么?”

“我會!”姜偃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以前,我的夢想就是離開那個地方,最終成功了。 而現在,我還沒有想好將來的事情。 但是。 只要我認準了目標,就絕不會放棄!我沒有見過爹爹。 不過,我認為他的做法沒有錯!”

練鈞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姜偃形同玩笑般的說辭,想來黑水宮雖然遣了專人來教導姜偃,卻似乎沒有教給他過於艱深地東西,亦或是,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打算?心念數轉,他微微點了點頭,“很好,你有這樣的志氣,若是你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很欣慰的。 ”他朝一旁的嚴修努了努嘴,這才朝門外走去,算算時辰,許凡彬和明萱也應該回來了。

“你們說什麼?陽平君府有變,伍形易已經封鎖了那整個街區?”練鈞如早就得報父母被轉移到了陽平君府,因此想趁着消息尚未走漏救出雙親,卻想不到事情會突然急轉直下,“具體情形如何弄清楚了么?”

儘管雙方早已挑明了利害關係,但明萱和許凡彬畢竟還保持着幾分默契,對視一眼之後,許凡彬便沉聲道:“雖然沒能夠混進去,但我和明萱還是聽到了兩個為首將領的一些談話,再加上從他們的表情上分析,得出的結論只有一個。 ”他稍微頓了一頓,一口斷定了最終結論,“殿下的雙親,已經被不明身份地人劫出了陽平君府!”

在場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緊張凝重,如果許凡彬說此事乃是伍形易故弄玄虛,他們也許不會過分吃驚,畢竟這種結論可信度很高。 但如今許凡彬一口咬定是身份不明的外人,事情就變得奇怪棘手了。

“伍形易竟然會失手?”練鈞如的心情最為複雜,一方面他希望父母能夠不在伍形易掌握之中,一方面又不希望有別的勢力橫插一腳,所以着實有些亂了方寸。 良久,他終於抬起了頭:“既然是劫人就一定有目地,暫且放在一邊吧,只要我們和伍形易爆發了衝突,他們一定會跳出來。 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的情勢已經說明,這一次欲圖插手中州的並非單單只有我們,所以大家絕對不能大意。 ”

眾人默默點了點頭,隨即又說了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便一一退去。 眼下離萬事俱備還差得很遠,儘管每一個人都心急如焚,但只得在一些看似微小的事情上耗去一天天時間。 練鈞如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情頓時又沉重了下來,當著別人他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可是,他又怎能真正放得下心來,這件事情究竟是蓄謀已久的陰謀,還是另一個隱形的盟友在助他一臂之力?

入夜的華都城內寂靜無聲,除了一隊又一隊巡邏的兵馬之外,就只有寥寥幾個更夫地孤單身影。 由於查驗日嚴,往日地梁上君子也息了飛檐走壁的念頭,但凡高處皆有探子牢牢盯住,因此街道上幾乎看不見其他人影。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那麼安分守己,一道輕煙似地影子如同幽靈般划過漆黑的夜色,始終掩映在建築物的倒影之中,一路悄無聲息。 終於,人影在一處豪宅面前停了下來,陰惻惻地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那聲音劃破長空,激起宿鳥之餘也驚動了巡街甲士,只是片刻,街道兩旁便人聲鼎沸,一大群武士氣急敗壞地齊齊沖了過來。

“伍形易,你軟禁天子,暗害使尊,欺上瞞下,禍害黎民!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報應的!”那黑衣人用盡全身氣力吼出這些話之後,立刻脫手擲出一團物事,只聽砰的一聲輕響,一團濃密的煙霧立刻籠罩了方圓十丈,待到一眾甲士驅散煙霧之後,場中再無半個可疑人影。

接下來幾天,華都發生的一切同樣詭異絕倫,不知從何時開始,大街小巷就被人貼滿了各色通告,上頭全都是曆數伍形易罪責,短短數天之內,流言蜚語就傳遍了整個華都,饒是伍形易下了禁口令都無濟於事。 在這種情況下,伍形易不得不下令全城戒嚴,一應官員百姓不得擅自外出,並準備藉機撤換清除一些死硬派的朝臣。

這一系列的事件卻並非練鈞如這些人的手筆,石敬在得知原委之後甚至忍不住破口大罵,可是,衝突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倘若再袖手旁觀,那處於重重甲士包圍的三處官員府邸,怕是立刻就要化作齏粉萬劫不復。

“怎麼辦,怎麼辦?”石敬來回踱着步子,額上早已是汗珠密布,“正面衝突絕對沒有勝算,但是,這些人都隱約知道一點內情,說出什麼來就棘手了。 再說,所有世家士族都在等待着我的態度,要是放棄了這三家,那今後就沒有立場來懾服其他人了!”

“這種關鍵時刻居然有人推波助瀾,用心叵測啊!”司馬群也在那裡頻頻搖頭,臉色鐵青可怖,“殿下,還是由你決斷吧,看來,似乎有人想趁着攪渾水的當口渾水摸魚,我們就是隱忍也藏不了多久。 ”

黑水宮、旭陽門、無憂谷,練鈞如心中默念了這三個名字,最終把黑水宮去掉了。 他很清楚,許凡彬和明萱是最後自動找上門來的,其師門用心他半點都不知道,卻又不得不任憑兩人跟來。 可以這麼說,眼下同盟的脆弱根本令人難以想象,能夠憑這些人走到什麼樣的地步,他心裡沒有一點底。 這一次在幕後暗自推動一切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發動吧!”練鈞如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為了那三個將要被伍形易殺雞儆猴地當作犧牲品的家族,卻要付出更多的鮮血和人命,值得抑或是不值得,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一旦起了衝突之後,令華都城外隸屬我們的飛騎將升空,不惜一切代價攔阻所有外出報訊的飛騎將,用鷂鷹截殺信鴿,務必不能讓消息傳到邊關!”

“除了那些使令,其他異禽休想能夠升空!”太宗安銘冷冷一笑,自信滿滿地道,“我已經令御城和王宮內的鳥監下了秘葯,除了陸上的信使和普通信鴿靈鳥,我們不必擔心那些飛騎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