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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上大夫霍弗游的府上,這一天也來了一位女客。 儘管其人面上攏着一層白紗,通身上下也都是一襲白袍裹着,但仍舊隱約可見絕美的輪廓。 不僅如此,霍家大小姐霍玉書親自出來迎接,這更是讓注意霍家動靜的貴胄子弟們大吃一驚,人人都在猜測,來人究竟是霍家的親戚還是霍玉書的女伴。

“姐姐早就說要來,我可是盼了好久!”霍玉書欣喜交加地執着對方的手,平日的穩重早就扔到一邊去了。 “就憑姐姐的外在風華,哪個男子能夠配得上,又何必在風塵圈子裡廝混,沒來由讓那些登徒子佔了便宜!”她這一年正好十四歲,但早已出落得婷婷玉立,一顰一笑都煞是惹人戀愛,相比艷冠天下而高不可攀的王姬離幽和炎姬陽明期,她又多了幾分青澀而靈秀的魅力。

在侍女的伺候下,女客先是褪下了外頭的白袍,隨後便掀開面紗,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正是當初楚情館中的名姬如笙。 這一次千里迢迢遠赴夏國,她在聯絡了黑水宮南都護南宮齊之後,便直接到了霍府居住。 當年她在過境夏國時,曾經因緣巧合救了霍玉書一次,從此便以姐妹相稱,兩人的關係極為要好。

“玉書妹妹,我怎麼沒發覺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如笙親昵地一攬玉人腰間,這才故作驚詫地道,“怪不得人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這身段可是愈發纖細了,怎麼,女為悅己者容,你已經有了心上人么?”

霍玉書哪裡知道如笙只是調笑,臉蛋立刻變得緋紅,“如笙姐姐,你。 你又嘲笑我,太。 太可惡了!”她一跺腳便轉身離去,臨出門還回頭作了一個鬼臉道,“晚間爹爹會為你好好接風,到時候你可得好好打扮,說不定爹爹還會延請客人前來!姐姐這名姬可是人盡皆知,到時候人家君子還指不定追求誰呢!”

“這小妮子!”如笙見霍玉書一副笑吟吟的模樣,不由失笑嘆道。 然而。 她地心中卻着實為對方歡喜,能夠尋得真正傾心相愛的人,對於一個女流已經是最為難得的事了。 她的師尊苦心經營黑水宮多年,不僅和曾經的情人分道揚鑣,最終也是一身孤苦。 女子要成就功業,要放棄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她如今才十六歲便已經心志蒼老,也許。 會步上師尊的後塵也說不定……想着想着,她便由着兩個貼身侍女替自己按摩着肩背,不知不覺地沉沉睡去,在這霍府中,她不用再像從前那般處處防備,終於可以稍微吁一口氣了。

霍弗游早已將如笙收在膝下。 對於這個周旋於權貴之中卻依舊守身如玉地義女,他竟是從未有過任何一點輕視。 自從元配妻子去世之後,他便一心一意地撫育着女兒玉書,心中卻無時不刻惦記着當初的婚約,嚴於管教之餘幾乎疏忽了女兒地感受,幸虧那一次如笙出現,這才使得玉書不再鬱鬱寡歡。 他信手從書架上取出那個珍藏已久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之後,室內瞬間呈現出一絲霧蒙蒙的光華,就連窗口的落日餘暉也未曾掩蓋住。

“唉。 練大哥。 你那孩兒如今一絲消息也無,我究竟是應該遵守當年的情誼約定。 還是應該任憑玉書自己做主呢?”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眉心整個糾結在一起,“為了這婚約之說,我已是辭了朝中不少權貴的提親,也招惹了相當麻煩。 如今主上的兩位公子都對玉書有意,這樣下去,又該如何是好?”

儘管本意只是家宴,但霍弗游權衡再三,還是想到了那位初至洛都地興平君殿下。 如今他是哪位公子都不敢胡請,算起來夏侯曾經關照過要多多交好練鈞如這位中州王子,他便遣人去下了拜帖,隨後又散了幾份帖子給朝中友人,至於那些對霍玉書有意的貴介子弟,他是一個都沒請。 這都是如笙提出的要求,想她本是遊歷天下的名姬,自不會同那些名門淑媛一般矯揉造作。

練鈞如本就想藉機拜訪一次霍弗游,得了這個大好機會自然不會推辭,因此竟來得最早,倒是讓霍府的下人們吃了一驚。 霍弗游親自將他迎了上去,言談間卻是閉口不談霍玉書,只是略略提點,今夜乃是替義女接風。 待到練鈞如走進大廳看見兩女之後,方才大吃一驚,霍玉書他固然是第一次見到,但那位和霍玉書親密無間,言談甚歡的白衣女子,不是名姬如笙又是何人?

“興平君殿下,想不到初至夏國就能重逢,如笙有禮了!”如笙也未曾想到義父會下帖邀請練鈞如,只是微微一愣便偏身行禮。 她見練鈞如仍是一副驚詫莫名的模樣,不禁展顏一笑,大廳中忙忙碌碌的僕婢頓時都被這一笑所懾,一時全都怔在了當場。 “我和玉書乃是姐妹,霍大人也早已收我為義女,難道殿下還是心有疑慮?”

練鈞如見霍玉書也對自己投來好奇地目光,只得露出一絲苦笑。 “如笙小姐,你就不用再打趣了,我為剛才的失態向你賠禮還不行么?”他是真沒想到如笙竟會和霍家有這一層關係,但心中已是隱約有了計較,畢竟,兩人已經算是同乘一條船的盟友,“今日霍大人下帖相邀,說是替義女接風,我又哪裡知道是如笙小姐大駕光臨洛都?”

霍玉書見兩人一來一回地交鋒,心中更覺有趣,竟是情不自禁地往練鈞如周身打量,這一幕恰恰落在了領着其他幾位客人進門的霍弗游眼中。 他方才將練鈞如引進門之後便返身去接待其他賓客,並不知曉其中情由,因此連忙上前打岔道:“玉書,今夜是為你如笙姐姐接風,你怎麼胡亂走出來了?既然出來也就罷了,你怎麼獃獃愣着,不上前見過興平君殿下和這幾位世叔世伯?”

霍玉書這才省起自己的失禮,上前一一見過之後,方才拉着自己的父親,滿面歡喜地道:“爹爹,如笙姐姐原來和興平君殿下早已見過,您今次可是請對人了!”她一面說一面向如笙投去意味深長地一睹,“他們倆剛才言語交鋒,你來我往,可是真的有趣!”

練鈞如和如笙頓時都覺得尷尬非常,而霍弗游也是聞言大訝,細細察看之後,果然發現了一絲端倪。 和他一同進來的都是幾個夏國老臣,自然少不了孟嘗君斗御殊,其人先是為如笙姿容所懾,但只是片刻便清醒了過來,待聽到練鈞如和如笙乃是舊識時,他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霍大人確實太過孤陋寡聞了,前些時日本君前往周國出席嘉公子的世子冊立儀式,豐都之內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說是興平君殿下得蒙美人青睞,竟在如笙小姐的繡閣盤桓一晚,也是一樁美談呢!”斗御殊捋須大笑,幾步走上前去,饒有興味地打量着練鈞如和如笙。

廳中頓時一片嘩然,名姬如笙向來遊走於列國之間,身份超然,就連各國諸侯也是敬若上賓,等閑人慾求一面而不可得,更不用提相邀繡閣了。 聽得練鈞如得此榮幸,饒是那幾個賓客都已是姬妾兒孫滿堂之人,也忍不住心懷妒忌。 不過,他們都是城府深沉的人,郎才女貌之類的場面話卻奉承了一大堆。

好容易捱到了筵席開始,霍玉書卻是死活不肯退場,霍弗游拗不過她,只能由得她去。 練鈞如卻是被有意分配到了如笙旁邊,聞着鼻間如蘭似麝的香氣,他竟有一種心猿意馬的感覺,連忙藉著飲酒掩蓋了過去。 突然,他地耳邊傳來了如笙低低地話語聲。

“殿下適才朝我那玉書妹妹打量了好一陣子,可是對她有意么?雖然佳人仍是待嫁之身,但聽說夏國原公子和全公子都在拚命追求他,殿下若是不想惹麻煩,還是謹慎行事的好。 我此次前來夏國,雖然是有夏侯邀約,卻也是為了襄助殿下。 如今中州情勢詭秘,還請殿下多加防範。 ”就在暗地傳音地同時,如笙仍然在眼波流轉地打量着四方賓客,不時露出嫵媚迷人地微笑。

練鈞如暗自頭疼,卻只能輕輕嗯了一聲,不防此時孟嘗君斗御殊突然舉杯遙祝道:“本君早就仰慕如笙小姐之名,今日有幸得霍大人相邀一睹真面目,乃是無上榮幸!聞聽小姐精擅於樂聲,不知可否助興一曲?本君願親為舞劍,以作陪襯!”

霍弗游在聽得斗御殊提出要求時便皺起了眉頭,畢竟,這一次如笙乃是以他女兒的身份出現,怎可如尋常姬人那般獻藝?然而,斗御殊竟提出親自舞劍,他便難尋法子拒絕,只得任由如笙自己決斷。

“孟嘗君大人既然願意親自舞劍,我又怎敢拒絕?”如笙輕輕點了點頭,回頭對身後的婢女吩咐了幾句,泰然自若地答道,“今日有幸見大人舞劍,如笙不敢造次,便取碧玉簫以為助興。 ”

眾目睽睽之下,如笙從婢女手中接過那一支通透碧綠的碧玉簫,閉目吹奏起來,這舞劍向來都是擊鼓以為伴奏,孟嘗君斗御殊的提議着實有些為難的意思。 只見這位年過半百的夏國權臣取過一柄寶劍,含笑立在了場中。 倏忽間,一曲殺伐之氣極重的樂聲驟然自如笙簫中傳出,只是片刻便瀰漫了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