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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獨留華都,炎姬陽明期卻覺得日子頗為逍遙,唯一不足的就是沒有母親陪伴身邊而已。 不過,許凡彬的歸來讓她又找到了一個傾吐心事的去處,她可不想搭理國中的那點糟心事,橫豎炎侯的位子誰都奪不走,父親不滿的不過是因為陽無忌並非他擇中的人選而已。 除此之外,她也知道父親一向不喜歡旭陽門插手國事,這一次的衝突與其說是陽無忌和父親的較量,還不如說是她那位堂叔父陽千雋和父親的博弈。

這一日,炎姬只帶着四個隨從造訪了許凡彬的新府,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 她隨意掃了一眼,不過三五日功夫,這座御賜府邸便換了一副模樣,齊齊整整大氣通透自不必說,就連僕役也都是訓練有素來往成群,足可見新王的寵信。

“大哥,我又來叨擾了!”炎姬見許凡彬匆匆忙忙迎了出來,不由笑着上前偏身行禮,“你如今可是起居八座一呼百諾,真是要恭喜了!”

許凡彬只得無奈地苦笑了兩聲,吩咐了身旁兩個僮僕幾句便和炎姬並肩而行,臉上並沒有幾分喜色。 “旁人也許會以為我貪慕富貴,小妹你冰雪聰明,自然知道我這番選擇的道理!唉,師恩深重,奈何君恩也同樣難以消受,我真是百般無奈才選擇了如今的路子!如何,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炎姬只是淡然一笑,施施然地在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還能怎樣,如今陛下擺明了要用先王遺詔為我主婚,我最多只有拖着而已,總不成還要我興高采烈地接受?就比如說現在陛下下詔為你和明萱姑娘主婚一樣,你就算再高興,應該也不會貿然領受這份好意吧?”

許凡彬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猶豫着問道:“你當初明明屬意那位殿下。 就算父侯不滿這樁婚事……你也不該拒絕才是,嫁給他總比嫁給那些虛偽好色的貴胄子弟好吧?”

“算了。 大哥,不要糾纏在這些事情上了,我如今想都懶得想,估計那位也是一樣,緣分一物向來縹緲,誰都解釋不清,你就姑且認為我倆沒有緣分好了!”炎姬突然劇烈咳嗽了兩聲。 用帕子掩口擦拭了一下之後,不動聲色地將其掩在了袖子里,“倒是母夫人這一次為了父侯殫精竭慮,大異於往昔地恬淡,我總覺得其中蹊蹺……對了,上一次四夷之亂來勢洶洶卻又突然沒了後續,天知道這些兇殘成性的人會不會趁機經略中原!”

許凡彬驟然色變,待要出口反駁卻又覺得此話着實有理。 頓時愣在了當場。 中州官制向以司馬統御軍士,但這一職位的大權早就被伍形易奪去了大半,如今他要做的卻只是努力招募訓練新軍以備將來使用。 好在這兩年勉強算是風調雨順太平安泰,莊稼的長勢一直不錯,府庫的貨色也始終充盈,真要打起仗來還能勉強應付。 不過。 中州的太平是四國擊退了四夷進犯換來地。 換言之,久未經歷戰陣的中州,一旦兵戈再起,是勝是敗眼下根本無法猜度。

“小妹,從你口中說出來地話總有七八成可能,我改日一定稟告陛下早作準備!唉,才太平了這麼一點時日,難道四夷就已經又積累了足夠實力?”許凡彬想起那一次在空中觀戰的情景,眼見北狄大軍勢如破竹的攻勢,心中不由湧起一股冰寒刺骨的情緒。 潞景傷。 那個號稱天狼王的男子,應該不會滿足於沁城一座城頭堡的。

在許府足足盤桓了兩個時辰。 炎姬才沉着臉上車離開。 從國事不可避免地談及家事,最後竟引到了她的母親身上,許凡彬甚至還隱隱暗示,母親庄姬當年有一段極為隱秘地經歷。 儘管她也曾經在深夜看到母親對月長嘆,也曾看過母親閉門將父親關在門外,更曾經看過那一疊浸着淚水的詩稿,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許凡彬所說的,國中很多事情都和自己的母親庄姬有關。

馬車行至半路便突然停住了,炎姬原本還不在意,聽得隨車侍從武士和人爭吵,她便不由掀開了帷幕一角,悄悄地張望了兩眼。 大約是由於這駕馬車沒有任何貴族裝飾,對面的車駕無論如何都不肯讓路,些許小事竟有僵持不下的架勢。 終於,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小事攪得焦躁不安的炎姬終於發話道:“不用吵了,問明他們地來歷,以後再作計較,現在讓路好了!”

那馭者乃是炎侯欽命,平日本就自視甚高,此刻聽車內主子吩咐,便只得勉強克制心中怒火。 “今日就不和你們計較了,不過,爾等可敢報上名來?”

對面的馭者頓時趾高氣昂地高高抬起了頭,“哼,平頭百姓竟敢和我家公子過不去!實話告訴你,車內乃是伍敬容伍公子,不僅是炎國貴胄,而且是旭陽門首徒!”

炎姬本還聽得心平氣和,待聽得首徒二字時,頓時勃然大怒,冷笑一聲譏諷道:“本宮倒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伍公子,不過,伍公子不是旭陽門主的次徒么,是何人讓你更進了一步?我大哥雖然已經在中州為官,但一來還是父侯義子,二來又未得陽門主開革,這首徒名分自然猶在。 伍公子妄自僭稱首徒,未免欺人太甚了!”

一席刻薄到極點的話頓時氣得對面那個馭者臉色鐵青,然而,他正想要厲聲喝罵時,車中的伍敬容突然掀簾跳下了車,幾步走到炎姬車駕前深深一揖道:“下仆無狀,衝撞了炎姬殿下,還請恕罪!至於首徒之說不過是他信口開河,作不得准。 大師兄深得師尊寵愛,自然不會為了些許小事而將他逐出門!未曾前去拜謁殿下,伍敬容深感失禮,但師門嚴令不敢違背,還請殿下海涵!”

那一日在弔唁先王時,炎姬並未看清伍敬容形貌,此時不由心中一動。 她微微掀開帷幕一角,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發覺其人生得丰神俊朗,比起許凡彬並不遜色毫分,只是眉宇間始終糾結着一股陰毒的氣息,似有壽數不永地勢頭。 她心中暗嘆,這才沉聲道:“不過是些許小事而已,本宮不至於這般記仇。 只是伍公子今後請告誡令仆小心謹慎,華都街頭權貴極多,若是被他那張利嘴得罪了人,就是陽門主也未必會饒過他!”說完這些,她才吩咐前頭的馭者重新趕路,畢竟,挑明了身份之後,伍敬容只有讓路的道理。

望着炎姬遠去的車駕,伍敬容的面上浮出一股深深的怨毒,轉身便朝自己的車駕走去。 瞥了那個噤若寒蟬的馭者一眼,他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右手如閃電般伸了出去,劈頭蓋臉就打了那馭者七八個嘴巴子,隨即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那馭者早就明白今日闖了大禍,只得強忍着腮幫子陣陣疼痛,哭喪着臉駕起了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直到兩頭的人都再也不見身影,一個身着黑衣黑紗蒙面的女子才從一條暗巷中現出了身形,默默站了片刻便走進了一家小茶館。

“練郎,明萱姑娘回來了!”孔懿急匆匆地衝進欽尊殿,一把推醒了正在桌案前打瞌睡地練鈞如,“她說當日曾在湯舜允面前暴露了身份,湯舜允似乎很是氣怒,也許,憑藉譚崆城地那些人,根本無法阻住這位新任商侯統一的步伐!”

練鈞如倏地驚醒了過來,來不及細想便命人請來了明萱,望着這位往日清雅淡然地絕色美女,他幾乎有一種認不出來的感覺。 不過數月的功夫,明萱便再不似貶謫人間的仙子,而只是一個真正的人間女孩,往日的出塵氣質再也無影無蹤,反而隱隱散發出一股令人親近的風儀。

“殿下,雖然您上一次的出使令湯舜允不得不妥協,但是,他絕對沒法吞得下這口氣!如今,他千方百計地分化盟軍,如今譚崆城那邊忠於承商君湯舜方的軍隊,不過十幾萬,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殘,很難抵擋湯舜允的雷霆攻勢!”明萱略略寒暄了幾句後便轉到了正題,臉色也變得肅重了下來,“如今嚴大人憑藉國璽掌握了譚崆城大權,但麾下多有不服者,長此以往,這個好不容易爭來的據點恐怕有危險,殿下一定要派一個穩妥的人前去助陣才行!”

練鈞如聞言苦笑,他如今自保尚且不能,枉論再派出人手?一個嚴修遠離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如今總不成再讓孔懿過去吧?他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什麼好法子,眉頭不由緊緊擰在了一起。 突然,只聽門外內侍高聲奏報道:“如笙小姐求見!”

室內三人同時一愣,隨即大喜過望,不管如何,眼下黑水宮還是能夠信任的盟友,況且孔笙又是孔懿的妹妹,若是嚴修得到這個臂助,那麼支撐一段時日絕對不成問題。 練鈞如終於露出了笑容,高聲吩咐道:“快請如笙小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