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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兩人到達江城市,天空陰沉沉,飄着絲般的細雨,馬路上能聞見一股雨後的腥味,燥熱的夏季被減淡了許多。

兩人憑着地址,打了一輛大頭鞋出租車,好容易找到地址上的這戶農家,司機還以為兩人是來辦案的,說什麼也不要錢,肖揚硬是塞了十塊錢給他,笑了笑,老百姓其實大多都善良的很,他們是希望社會上的壞人都被警察抓住的。

這裡地處城郊,小村子周圍是一大片綠油油的黃豆地,漲勢還不錯,來到蘇艷家門口的時候,大門開着,院子里的牛車下面蜷縮着幾隻灰突突的雞,一條大黃狗拴在院子的柵欄上面,見有生人來,從狗窩裡鑽出來,汪汪的咬了幾聲。

房子有些破,土牆,油氈紙的房頂,一共三間,殘破的窗框上隱約還能看見一點紅色,雨點順着低矮的房檐不斷往下滴答着。

聽見狗咬,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探出一個少女的腦袋,還沒等肖揚看清楚,那腦袋刷的縮了回去,大概是被方正的警服晃了眼睛。

過了一會,換了一個三十七八歲,面容很憔悴的婦女出來,可能正在做飯,腰上還系著一塊臟乎乎的圍裙,滿臉狐疑的看着方正,眯着眼睛,彷彿想起了一些什麼,兩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乾巴巴的說:“你們是?”大姐,我們是青平鄉的……”方正見蘇艷的母親這副樣子,也頗有些心酸地感覺。這才多久啊,當初見到蘇艷的母親時,雖然談不上多光艷照人。怎麼也比現在這副憔悴的模樣順眼得多。

“啊?”許是好久都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地名了,蘇艷地母親本能的愣了一下,隨即落下臉來,忽然大聲喊道:“你們還想怎麼樣啊,我們家都搬走了,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都躲的這麼遠了,還不夠啊。啊?還不夠啊!”

“這是咋的了,芳子,誰來了。你吵吵啥呢?”屋子裡一個虛弱的男人聲音響起。

“沒咋,沒咋,你快別下地。沒事,艷子。快扶你爸躺炕上去,別讓他下地!”蘇艷的母親說了一句,然後冷眼看了眼方正和肖揚兩人,哀求道:“我們認了,我們也不再鬧了,求你們,別來找我們了。”說著眼淚噼里啪啦的掉落下來。

屋子裡也傳來低低的抽泣聲,是蘇艷。

蘇艷地母親狠狠的把門關上。屋子裡響起罵聲:“哭……一天就知道哭。哭個什麼勁兒,趕明兒找個人家把你嫁了。看着你就礙眼!”

蘇艷的哭聲更大了,彷彿又在拚命地剋制着,讓人聽了心酸不已。

方正想要走上去把門推開,卻見那頭大黃狗抖摟下身上沾着的雨水,然後氣勢洶洶的站起來,喉嚨地低聲哼哼着,兇狠地眼神盯着方正,大有你要敢過來,我就咬你的意思。

方正無奈,只好大聲喊道:“大姐,我們不是來找麻煩地,這次那小子犯事了,我們是想讓你們去告他,會有人嚴懲他們的!”

“我們不告了!”方正話音剛落,蘇艷的母親立刻推門怒道,顯然剛剛她一直就在門口沒走:“你們今天風明天雨的,我們小老百姓,折騰不起,我們不告了,愛誰誰,那個畜生人渣,你們不管,自有老天爺會報應他!”

得,看來這蘇艷的母親對政府算是徹底死心了,都求到老天爺那去了,肖揚忍不住嘆了口氣:“阿姨,您打開門讓我們進去說吧,你放心,我們沒閑心坐這麼老遠的車來這揭你們的傷疤,這次是真的準備收拾那小子了!”

蘇艷母親眨着眼睛看了肖揚幾眼,這小孩看起來挺順眼地,只是她現在一看見穿警服帶大蓋帽地人就反感,想了半天,可能也覺得老這麼把他們堵門口也不是回事,鄰居們一直都不知道她家的事情,一旦被傳揚出去,在這也沒法呆了。

“你們進來吧。”蘇艷母親叫住了大黃狗:“阿黃,趴着去。”

大黃狗很聽話,遙遙尾巴轉身回窩趴着去了,只是眼神還警惕地看着肖揚和方正兩人。

一進屋,肖揚頓時有種家徒四壁的感覺,不知為何,進着屋子就感覺不舒服,自家在山上的老屋也破,但一進去就有種溫馨的感覺,嗯,就是家的感覺。而蘇艷的家,則冷冷清清的,鍋里雖然熱着飯,但總給人一種屋子裡沒有生氣的感覺。

肖揚往西屋看了一眼,蘇艷正坐在凳子上背對着他們,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泣,眼前的桌子上還堆着一大摞的書籍,房間很乾凈,地上連個紙屑都沒有。

“進大屋坐吧。”蘇艷的母親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女兒那屋,嘆了口氣說道。

大屋的炕上躺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骨瘦如柴,眼眶深深的陷進眼窩裡,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露出來的手看起來就是一層皮,包着骨頭,不時咳嗽兩聲,虛弱得讓人懷疑他還能活幾天。

“蘇大哥……他,怎麼變成這樣了?”方正滿臉震驚的問道,雖然對蘇艷母親的變化感到吃驚,但他對蘇艷父親蘇洪武的變化更驚訝,要知道,那時候蘇艷的父親可是個孔武有力的車軸漢子啊,個子不高,渾身肌肉達,一看就屬於那種很有力氣的人,可現在瘦的已經脫相了,要不是在這家裡,走在大街上方正根本不會認為這人跟半年前那個人是一個……

“怎麼變成這樣的,你會不知道?”蘇艷的母親冷笑一聲,然後掀開蘇洪武腿上的被子,蘇洪武瘦地皮包骨的腿上纏着厚厚的一層紗布。依然能看清被染地暗紅色的紗布早已僵硬。“他的腿被打折了。”

蘇艷的母親語氣里聽不到一絲哀傷,淡淡的說著,彷彿在說一件於己無關的事情。只是眼裡那晶瑩的東西絲毫騙不了別人。

“怎麼會這樣?”方正臉色變的蒼白,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你們搬走地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那個……天殺的畜生,都攆到這來了,找人生生把我掌柜地腿給打成這樣的,你說,這世界上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我們找誰告去啊,誰管我們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蘇艷地母親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躺在炕上的蘇洪武一陣劇烈地咳嗽。臉被憋得通紅,眼睛瞪的老大,蘇艷母親見狀趕緊過去撫胸安慰這他:“他爸。你別嚇唬我,現在咱家啥都沒了,要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可讓我們娘倆怎麼活?你個天殺的,可不能就這麼丟下我們娘倆不管了。”

肖揚眼睛一陣濕潤。把頭別過去,強忍着沒讓眼淚落下來,來時那種找他們家去指正許濤的興奮這會早被丟到了九霄雲外,都這程度了,他怎麼忍心再去利用他們,算了,回頭想別的辦法,不行一會直接去找唐曉天好了。讓他直接從上往下施加壓力。再不行,就去找蘇文秀。讓她帶自己見張省長去。還就不信,這世界黑道這種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