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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藍繼續淡淡地說道:“恨,恨我,你不能怎樣……你連這座院子都出不了,你拿什麼來恨我?”

秦若芸,已註定痛苦一生。

而,她選擇繼續恨自己,用恨來填滿她往後的日子。只是,她不會站在原地,任由她去恨。

以前,她也曾在乎別人是否看輕自己,但現在她早已參透。人,不可能讓所有人喜歡,有人喜歡,便有人去恨。難得活在人世間,她只為自己活,只為自己在乎的人去活,至於那些細枝末節的人,她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兒子,我們走……”秦若藍慵懶地說道,而後頭也不回地踏出芸香小院。

小寶一步也未落下,跟着自家娘親的身後離開了。

只留下,癱坐在地上,那個已然面目全非的女人,一臉凄厲,五官猙獰着,不知是因為恨意,而是因為臉上斑駁的屍斑,教人辨不清虛實。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嘴裡喃喃自語道:“秦若藍,我恨你,我詛咒你……我咒你不得好死。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你嘗嘗痛苦的滋味!我一定要做到!”

秦正毅看着自己因為恨意而徹底扭曲的小女兒,心痛卻又無法同情。

如果不是她先想到用這樣狠毒的法子去對付若藍,她也不會遭到如此的下場。可,親情,對錯,在矛盾的激發的一瞬間,秦正毅才會發現自己是多麼無力。經過今晚這一出鬧劇,秦正毅宛若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身,作勢欲離開。

秦若芸通紅着眼,不甘地拉着秦正毅的衣角:“爹,我是你最寵愛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我……爹,你原諒我吧!求求你,不要這樣軟禁我!”

秦正毅輕輕握住秦若芸的小手:“若芸,正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才要把你圈禁起來。以後的日子,你好自為之吧!”她這一身僵母蠱毒,放出來,只會讓她活在仇恨中。

他這個父親能做的,唯有讓她在這芸香小院想清楚,超脫了才能釋然,才能重新獲得快樂。

可惜,秦正毅一步步朝外的時候,卻只聽到秦若芸的聲音帶着濃重的恨意。

“爹,你不是我爹!你已經被那個妖女勾走了心魄!我爹是不會這樣對待我的!我爹很疼我的!他見不得我受一點委屈的,他不會放過害我的人的……”

秦正毅不再答話,只是對季琳吩咐道:“今晚的事情,不許對外透露,就說三小姐身染重病,在院子內休養,不許雜人進去打擾。”

秦正毅說完,就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

“老爺……”季琳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秦正毅擺了擺手,但眼眶卻已略顯濕潤。倒不知是心寒,還是咳嗽引起的。他背過身子,朝今夜的夜色望去。

今夜,無月無星,一片濃重,大風刮過,颳得他的臉生疼。

他終是明白,若藍所說的。

名利縱然重要,但還是有別的更甚於名利……

***

一片煙波浩淼,水池上的寒氣凝聚成霧,飄渺繚亂,讓水池中那具身子時隱時現。

那具男人的身子,精壯結實,肌膚即使雪白無暇,但是該有肌肉的地方,那肌肉美麗健碩,紋理清晰。烏黑色的長髮披散在肩上,因為濕氣的關係,沾了水,不再飄逸,但是卻顯柔順。那一雙黑得深不見底的鳳眸凝聚着前方,裡面暗潮湧動,似在壓抑着什麼。

可,仔細去看,那雙狹長的鳳眸內,仍由血色划動。

他的唇兀自上勾,揚起一絲淺笑,可那笑亦正亦邪,宛若攜了一絲撒旦的蠱惑。他的臉籠罩在這水池的水霧之中,看不真切,可那絕色容顏,卻似人間秀麗江山,俊逸無雙。

他從寒池之中,緩緩地起身。

寒池旁,早已等候在旁的祈烈,連忙遞上玄紫色的錦袍。

玄紫色錦袍一揚,風昭翊瞬間穿在身上。

祈烈的手不經意間觸到風昭翊的手指,但觸到的一瞬間,祈烈只覺得主人身上的冰冷,是無法形容的。那已經遠不是冰點那麼簡單,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試過經歷過這樣的寒冷。

這寒池之水,溫度遠低於冰點,但卻不會結冰,自有神奇。

風昭翊緩緩地走到一床榻上,以最舒服的姿勢,半倚在榻上,拿起一旁的葡萄美酒,就給自己斟了一杯,小酌起來。他難得不沉默,問道:“祈烈啊,我讓她見到……我那副鬼樣子,我該怎麼辦啊?”

祈烈起先沒聽懂,詫異地望向風昭翊:“啊?”這一句啊出口,祈烈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連忙改口:“公子,您指的是秦小姐?”

“嗯……”風昭翊淡淡地應道。

那夜,驟雨初歇,她對感情遲鈍得比豬還一塌糊塗。

他終是玩不下去那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可是,正當他要把那纏綿情意,全部告訴於她,他卻犯了病。那一剎,他早就不是人,而是魔,是想要殺光一切的魔……他卻拼了最後的一絲理智,把面具卸下,讓她看清他的臉,只為讓她不要再上去。

因為,在往後,他不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會做什麼。

所以,他絕不能讓秦若藍犯觸這樣的危險。

但是,在他喪失理智的前一秒,風昭翊卻記得她臉上划過的那一絲驚愕。

她看上去凡事精明,但是她卻根本猜不透他對她的心思。恐怕,當他離開之後,這個女人有得可以傻站一段時間了……想着秦若藍那驚訝的表情,風昭翊嘴角的笑意變得更加綿長,微微抬高手,把白玉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

比起風昭翊的淺笑無痕,祈烈卻是在心中打起小九九。

他不過是主人的守衛,他哪裡知道秦若藍這姑娘會怎麼想自家主人?但是,難得主人問他個問題,他總得回答得像樣才行呀!

祈烈內心掙扎糾結了許久,臉色漲成了紫色:“公子,秦姑娘不是一般人……況且,她都有了公子的兒子。”

聞言,風昭翊把空空如也的白玉杯,隨手一擲,擲進了寒池之中。

祈烈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不知自己的主子到底是什麼態度。難道是自己回答得不恰當,惹惱了主子?一思至此,祈烈頗為不安,靜等着懲罰。

可,風昭翊卻頗有興緻地重複着:“秦若藍不是一般人……況且,她都有了我的兒子。”

那面具掀下的一瞬間,秦若藍勢必已明白,那個五年前強佔她身子,種下種子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小寶,便是他的兒子……不管怎麼說,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孩子的爹,她沒有理由來拒絕他。

“祈烈,你道出了關鍵。”風昭翊讚許地點了點頭:“她身上的哪一寸我沒見過啊?她還能找人改嫁不成了?不管我怎樣,她只能跟着我……”

風昭翊的聲音很淡,說著這話不帶一絲猥·褻之意,但偏生被他說出了一份霸道的感覺。

祈烈站在一旁,一身冷汗。

這哪裡像是自己主子平時說的話……雖然主子不像無賴,但這話,聽起來還是有點無賴。祈烈低下頭,淡淡地承應:“謝公子誇獎。”

一雙近似妖嬈的手指,拿起一旁的銀面,重新戴在臉上,再一次遮去了他臉上大半的容顏。

“主子,你為何還戴面具?”祈烈不懂。

“習慣了……”風昭翊嘴角深勾。

這在秦若藍面前,滑下面具,讓她看清他的臉,已經猶如一劑猛葯了,夠她好好消化一陣子了。以秦若藍的性子,他要是逼得太緊,她或許真的狗急跳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靜觀其變,看看她的召喚師潛力到底是怎樣的?

祈烈抽了抽嘴角,再一次默默無言地一言不發。

風昭翊卻是起身,離開寒池,心中暗道:他一直走高冷上的路線,不過是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但,現在難得有一個想要的人,他變身無賴又怎樣?

同時,在秦府。

秦若藍連打了三個哈欠。

“阿嚏,阿嚏,阿嚏……”

秦若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誰在想我,還是誰在罵我?該不會是秦若芸那個女人吧?難不成她的詛咒真的有用?”剛才的鼻子真的痒痒的,真心忍不住。

一旁的小寶,卻是不以為意:“娘親,你想多了吧?你估計是着涼了!”

說到秦若芸,秦若藍一下子蹲下身子,一隻手卡在小寶的下巴上,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

“娘親,你做什麼啊?”小寶嘟囔着小嘴兒,可憐兮兮地說道。

“兒子,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不許插手!”秦若藍極其認真地說道:“這是娘親的事情!我說過很多遍了,大人打打殺殺的時候,小孩應該哪兒涼快哪兒去玩!”

小寶不願妥協:“可是,娘親,小寶得幫你啊!”

“小寶,你是娘親最在乎的人……”秦若藍聽到小寶這麼說,心頭一軟,一下子鬆了手,把他重重地抱在懷裡:“兒子,記住!”

因為在乎,所以不願讓他牽涉。

她的兒子很無敵,她明白,但是這是她做娘的唯一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