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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進了皇宮便沒有再出來,即便是朝小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所以當他收到來自書院的邀請後,以為可以知道答安。

在山道雲霧畔,一個模樣清俊可愛的小書童在等着,見他們到來,禮貌地行禮,然後說道:“朝先生,請這邊請。”

走進雲霧再出來時,便到了書院後山的崖坪之上,朝小樹看着如畫般的美景,心生感慨,當年如果不是陛下需要他,他肯定會報考書院,說不定有機會成為二層樓的學生,現在便是此間的一人。

第一次來到書院後山的唐人都會有些緊張,朝小樹稍好些,隨他一同前來的陳七則是很難控制自已的情緒,再也沒有平日智珠在握的感覺。

聽着瀑布入潭的聲響,小書童把二人帶到小院,君隕正在院中等他們,三人見過禮後,君隕把一封卷宗遞給他們,說道:“書院做了份計劃,我們自已看不出來什麼問題,所以需要你們的眼光。”

朝小樹接過卷宗打開。陳七在旁有些不解,心想書院諸位先生都是絕頂聰慧之人,哪裡還需要自己這些人來評價。

君隕知道他的想法,說道:“書院殺人倒是殺過不少,但往往都是遇着便殺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陳七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頓時感覺肩上的壓力有些沉重,難免也有些驕傲,心想難怪朝二哥會帶着自已隨行。

朝二哥看完卷宗,遞給陳七,然後望向君隕神情凝重說道:“寧缺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也和這個計劃有關?”

君隕說道:“他要做的事情,沒有寫在卷宗上面,但卻是最關鍵的一點。”

陳七看着卷宗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做為魚龍幫的智囊,對陰謀詭計並不陌生,他這輩子也設過很多局,比如當年春風亭雨夜那場局便出自他的謀劃,然而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已居然有機會參與到這樣一項計劃中來,要知道那兩個目標對以往的他來說和神仙都沒有任何區別。

這份卷宗上的計劃,初步構思出自書院四師兄范悅和寧缺,然後由大師兄親自擬定如果單從理論邏輯上進行推敲,看不出任何問題,但此事干係實在是太過重大,書院又缺乏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才會借重魚龍幫。

陳七緊緊握着卷宗,看了很長時間,強行壓抑着〖興〗奮與緊張大腦快速地運轉,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才抬起頭來。

“這個局布的非常好,只是需要進行一些細節方面的修飾,給我一夜的時間,我便可以補全相信那兩個人就算真是神仙,也看不出來。”

他看着君隕說道:“只是有個最關鍵的問題,到哪裡去找合適的執行者?敢動手的必然非凡,普通人沒有那個膽量。”

君隕說道:“聽聞觀主進長安那天,有千萬人熱血沸騰,護在小師弟身前,我想要找到這樣一個人並不困難。實在不行便讓書院新收的兩個弟子去他們都還沒有正式開始修行,正好符合條件。”

“那天我也在朱雀大道上。”陳七搖頭說道:“當時的普通人憑的是一時之勇,現在則是謀定而後動,完全是兩種概念。”

朝小樹一直沒有怎麼說話忽然開口說道:“還有一種方法。”

此言一出,君隕和陳七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陳七毫不猶豫做出了最堅決的反對,君隕則是靜靜地看着他。

朝小樹微笑說道:“此生沒有能夠進入書院學習,自然是極大的遺憾但這些年在市井裡廝混也還是有些好處,扮人便能像人扮鬼我便是鬼。”

“你那馬現在還愛喝大碴子粥嗎?”

楊二喜把盛着臘豬蹄的盆子,推到桌子對面,示意寧缺和王景略不要客氣,然後又提起酒壺把二人身前的酒碗斟滿。

寧缺想起前些天看到的那些餿粥,笑着說道:“不知道它現在還愛不愛喝,但那頭憨貨倒是沒有忘記這件事情。

楊二喜啃了。豬蹄,灌下半碗酒,摸着肚子發出一聲滿意的嘆息,然後看着他提醒道:“現在局勢不好,路上還是小心些。”

寧缺說道:“東疆都已經太平了,南邊應該也沒什麼事兒。”

楊二喜嗤笑一聲,說道:“東疆的太平是老子們打出來的,南邊清河郡里那些混帳東西就沒挨過揍,哪裡可能那麼老實?”

寧缺微微挑眉,說道:“記得大前年你說早就退伍了。”

楊二喜拍着油乎乎的胸膛,得意說道:“沒瞧出來吧?我去做了義勇軍,刷漆我是縣裡最好的,打仗可也不賴。”

寧缺看着這個唐國鄉間隨處可見的農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王景略進院之後,一直在埋頭吃肉喝酒。他不明白寧缺怎麼會認識這樣一個農夫,還要在這裡停留,直到聽到這句話......

他抬起頭來,雙手捧起酒碗送到楊二喜身前,正色說道:“佩服。”

楊二喜端起酒碗,和他隨意碰了碰,便把剩的半碗酒幹了,說道:“和那些死了的傢伙比起來,我有什麼好佩服的。”

寧缺這才注意到他眉間多了一道傷痕。楊二喜指着那處,笑着說道:“我運氣真的極好,被那些蠻子砍過幾刀,都沒傷着要害,臉上這口子也藏在眉毛里,居然沒破相。”

寧缺沒有多說什麼,端起酒碗再敬。

楊二喜提起酒壺,發現酒已經空了,朝着窗外喊道:“再去村頭打壺酒回來,對了,把臘豬蹄再砍一個。”

“在東疆的時候,就想吃家裡的臘豬蹄。”

楊二喜看着寧缺和王景略,感慨萬分說道:“你說咱們去拚命做什麼?還不是為了家裡的老婆孩子,為了有口香噴噴的肉吃。

便在這時,院子里傳來他妻子的埋怨聲:“天天就只曉得吃酒吃肉,見着人便請也不怕把家裡的錢都吃光了。”

這聲音不高不低,不會讓院子外的人聽見,但絕對會讓坐在桌旁吃肉的兩個人聽見,王景略有些不安,寧缺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楊二喜覺得好生窘迫,一怒拍桌,喊道:“叨逼叨逼什麼呢?老子回家了想吃塊肉喝碗酒都不成?你是不是不想我回來?”

院子里頓時安靜,然後響起女人的哭泣聲。

楊二喜愈發覺得丟臉,吼道:“哭哭哭就只曉得哭!不在家你哭,回來了你還哭!老子在東疆玩命,立的是軍功,換了二百兩銀子,還不能吃幾頓肉了?還有,晚上你要再敢把老爹碗里的肉挑給兒子,仔細我揍你!”

女人的哭聲停了她開始剁豬蹄,一面剁一面罵那個沒良心的。

寧缺看着他小心翼翼問道:“真揍啊?”

楊二喜說道:“女人嘛,不揍哪裡聽話?”

寧缺問道:“不怕她去縣衙告你?”

楊二喜神情有些尷尬,說道:“氣勢,這是氣勢懂不懂?”

寧缺想着此番南去西陵的目的,覺得學到了一些什麼。

酒足飯飽便要告別。

楊二喜把他們送到磨坊前,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想來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你們要去做什麼事,如果要去殺人替我多殺幾個。”

如果不是喝了太多酒,楊二喜絕對不會說出這句話。

寧缺微笑問道:“怎麼看出來的?”

楊二喜說道:“咱們就大前年見過一面,如果不是記得你那頭喝光我一盆大碴子粥的黑馬我早忘了你這個人普通人咋養得起那樣式的馬?”

寧缺問道:“又怎麼看出來我們是要去殺人?”

楊二喜問道:“你們是唐人。”

寧缺說道:“然後?”

楊二喜理所當然說道:“這時候咱唐人去清河,不去殺人難道還能做啥?”

便在這時,一對姐弟從道路那邊跑了過來。

楊二喜蹲下身子把姐弟抱了起來,看着寧缺炫耀說道:“我女兒我崽兒,咋樣?不錯吧?學堂里前幾名。”

寧缺說道:“我沒孩子,你在這兒得意什麼。”

楊二喜說道:“你娶了媳婦兒沒?”

寧缺點頭說道:“娶了,你見過的。”

楊二喜說道:“就是那個愛喝酒的小姑娘?”

寧缺笑着說道:“現在她應該不愛喝了。”

楊二喜說道:“都三年了咋還沒動靜呢?”

寧缺說道:“我可沒問題,估計她有些問題。”

楊二喜不悅說道:“我就不愛聽這種話大老爺們,咋把什麼事兒都往女人身上推,有問題就想辦法解決問題,少埋怨。”

寧缺認真說道:“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楊二喜懷裡的女兒,看着這兩個陌生人,好奇問道:“爹,他們是誰?”

“爹的朋友,長安來的。”

楊二喜得意說道,意思是爹確實有長安城的朋友,以前可沒騙你。

女兒看着寧缺,眼睛骨碌碌轉着,問道:“你要去哪兒?”

寧缺說道:“我要去南邊。”

女兒好奇問道:“你去南邊做什麼呢?”

寧缺笑着說道:“去接媳婦兒。”

女兒高興說道:“新娘子漂亮嗎?”

寧缺想了想說道:“真談不上漂亮。”

女兒認真說道:“就算不漂亮,你也不能不要她啊。”

寧缺看着她認真說道:“當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