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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5卷

第505節第二十八章 沈斂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八公子沈斂恆這兩日跟人鬥犬連敗幾場,把攢下來的月錢都輸光了,手頭既拮据,又想着大勝一場以揚眉吐氣結果他自己尋不着好的獒犬了,就把主意打到自己家裡看家護院的惡獒上去

沈家這一批獒犬都是從西涼弄來的,每一條都價值千金,每一日飼養它們的肉骨就叫沈家許多下人羨慕嫉妒恨了是以配了專門的犬奴照料不說,平常統歸侍衛統領調配,每一條都有專門指定的巡邏區域,不許擅離也不許逾越

慢說沈斂恆一個庶子又是幼子,如今年才束髮還沒什麼正經差事就是沈藏厲等年長又開始參與打理家業的子嗣,想要用它們,也得有個正經理由

畢竟這些獒犬豢養着是為了看家護院,可不是為了給不肖子弟拿去跟人家賭錢的之前沈藏機、沈斂昆也不是沒斗過犬,不管輸了贏了,總之這一批獒犬他們也只能望而興嘆

所以沈斂恆知道若是明着索取,一準沒指望不說,叫侍衛統領告到父親與嫡母跟前,少不得一番訓斥因此他就動了個歪腦筋,用鬥犬時所學到的一個針對犬類的迷香,利用自己沈家八公子的身份騙得侍衛統領離開片刻,將一頭獒犬迷倒,讓自己的書童搭手把它偷走了……

偷走之後,沈斂恆就決定先把這頭獒犬藏到自己院子里,等往後鬥犬時再想辦法混出門

但沒想到的是,這獒犬到底不負它的身價以及沈家每日大段骨大塊肉的養着,沈斂恆加了量的迷香居然也只讓它暈迷了片刻正好在進入內院、還沒到他院子時,竟醒了過來

見這情形,沈斂恆頓時着了慌,他跟書童極狼狽才躲過了犬吻——到這時候了這小子卻還抱着僥倖的心理,覺得反正沒有其他人看到自己這麼干,而侍衛統領那邊,他也沒有證據興許大家以為這獒犬是自己跑到內院來的、或者是侍衛統領粗心沒看好呢?所以嚴令書童保密,祈望能夠矇混過關

按照沈斂恆的想法,獒犬是在前往自己院子的路上醒過來的,各房院子門口都有人看守,看到獒犬過去,肯定會關門或阻攔所以即使獒犬咬了人,多半也都是下人,出不了大事

但誰想到沈舒光在上房玩膩了,纏着使女要去花園裡轉呢?

要不是朱磊為了討好師娘,自告奮勇去給有些咳嗽的江荷月抓藥——而他現在跟江錚、賀氏住在一塊,都在太傅府後面的街上,這后街上雖然有藥鋪,但衛長嬴的陪嫁產業里也有藥鋪,賀氏跟江錚作為衛長嬴的陪嫁之人,江荷月又不是十萬火急要用藥,自然寧可多走些路去照顧自家生意……衛長嬴陪嫁里距離太傅府最近的一間藥鋪就在府門前不遠處

——為了抄近路,他選了一條跟花園一牆之隔的路走,恰好聽見沈舒光與他的乳母哭喊尖叫聲,翻牆進去將那獒犬打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而沈斂恆打聽到獒犬差點咬了自己三哥的嫡長子,也知道闖了大禍,嚇得死去活來,飛奔到生母苗氏處求助苗氏聞訊差點沒昏過去沈家如今這幾個孫兒,哪個不是被沈宣夫婦當成心尖尖看待?尤其是沈舒光,三房嫡長子,因為往後接手家業的是三房,這可是未來的少主啊

苗氏當下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拖着沈斂恆就趕到上房來請罪——她可不糊塗,這獒犬若是只咬了或驚了下人,照着蘇夫人的為人,縱然查明沈斂恆之過,念着他是沈家的公子,總也會給他留份體面,私下裡懲罰一番也就是了可現在驚擾了蘇夫人的嫡親孫兒,還是她親自撫養過的,蘇夫人豈能輕饒?

其實蘇夫人這一關都算比較好過的了,怎麼說她也是沈斂恆的嫡母,為了防止旁人議論她為了嫡孫苛刻庶子,想來即使憤怒也會有個底線但沈舒光的母親衛長嬴可沒這許多顧忌,何況衛長嬴年輕,年輕就容易沉不住氣,一沉不住氣,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依着衛長嬴是沈藏鋒髮妻,又生有二子為依靠,她就是失手把沈斂恆打出個好歹,沈家肯定也會替她遮掩苗氏可是知道這位三少夫人那是親手殺過人的,可不像尋常閨秀那樣文弱

而且這種事情根本就瞞不過去想不認都不可能

所以不如趁衛長嬴還沒到,先跟蘇夫人請罪,這樣衛長嬴來了之後如不依不饒,還有蘇夫人給圓場

但這只是苗氏的一廂情願,實際上衛長嬴聽完為什麼獒犬會出現在內院的緣故之後,就怒氣填膺,對他們母子請罪的話那是聽都懶得聽了抱着還在揪住自己衣襟大哭的沈舒光,上前就給了沈斂恆一個耳光

她因為已經把兒子抱在懷裡,親眼看到兒子無事,這時候清明未失,所以手底下還略略留了力,饒是如此也打得沈斂恆嘴角沁血,撲倒在地上起不得身

衛長嬴兀自覺得不解恨,怒斥道:“如今時局堪憂,咱們父親與叔父日日殫精竭慮,為合族計你大哥鏖戰燕州,重傷乃還你三哥至今坐鎮燕州,雖年節亦不能還你五哥與你長侄都去西涼戍邊、為國效勞你身為幼子,如今又年少,不須你去受那行軍風霜之苦,錦衣玉食養你在深宅大院之內,聘着西席教你禮儀廉恥——你不學無術、整日里惦記着走馬鬥犬也還罷了明知道獒犬兇猛,即使在外院放它們出來看家護院時,也是夜深人靜了才會鬆開鐵鏈竟放任它在內院亂走,視人命如草芥莫非你自幼以來,父母師長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全部都學到狗身上去了嗎?”

上首蘇夫人低着頭喝茶,像是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顯然是默許了衛長嬴的行為

蘇夫人不作聲,其他人也不敢出言圓場倒是仗着地利,比衛長嬴先一步到的郭姨娘,年長色衰之後雖然因為有二公子沈斂實,在太傅府里仍有一席之地,但對於後來者里年青美貌的苗氏一直心存嫉妒,此刻自不肯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當下覷得蘇夫人的態度,就陰陽怪氣的道:“三少夫人說的極是,按說咱們家護院的那些獒犬何其兇猛?妾身聽說,早些年有不開眼的小賊,妄圖潛入府中行竊,只一條犬,就將那小賊活活咬死呢這樣兇悍的畜生,八公子您竟然任憑它在內院隨意傷人,自己一走了之甚至連警告也不警告一下內院眾人,難道咱們這些人什麼時候得罪了八公子您而不自知、以至於八公子您恨咱們恨到這種地步?”

沈斂恆被嫂子摑得昏昏沉沉的,到現在還沒回過神,苗氏趕緊替他辯解:“郭姐姐您說的這是什麼話?恆……八公子他怎麼會這麼想呢?都是他年幼無知,這才闖下大禍”說著就哭泣着朝衛長嬴磕頭,“求三少夫人開恩,八公子他真的是無心的他是二孫公子的叔父啊,怎麼會故意害了自己的親侄兒呢?”

衛長嬴冷笑着讓開幾步,道:“苗姨娘你是侍奉父親的人,你的禮我可受不起”

“三少夫人開恩開恩啊”苗氏知道自己母子今日的生機全在衛長嬴身上,向來寬厚的三公子沈藏鋒不在,作為沈舒光之母的衛長嬴若不罷休,即使蘇夫人也不可能一下子了結此事,畢竟沈斂恆這次實在是太糊塗了

縱然蘇夫人端出長輩的架子強壓了衛長嬴低頭,但衛長嬴如今當著家,她要折磨苗氏母子,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苗氏現在已經想象到,接下來自己母子在太傅府中的日子有多麼難熬了

可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眼前這關要怎麼過呢?

她又是追着衛長嬴磕頭,又是給蘇夫人磕頭……好半晌,蘇夫人才放下茶碗,輕描淡寫的道:“光兒方才嚇得不輕,嬴兒你也別跟恆兒急了,先帶光兒回金桐院,讓黃姑姑給他煎碗安神湯,仔細晚上發熱”

這話提醒了衛長嬴——給兒子報仇哪有兒子來得重要?當下也不管苗氏母子了,謝了婆婆,匆匆告退而去

回到金桐院,黃氏早就接到消息在堂下等着

而沈舒光哭了許久,在回來的路上就靠在母親懷裡昏睡了過去只是他睡得明顯不安穩,不時抽搐一下,或在睡中哭出聲來,顯然之前被那獒犬嚇得狠了

黃氏心疼得陪着衛長嬴一起掉淚,恨恨的罵沈斂恆:“狠心歹命的東西,昏了頭了簡直就是豬腦子那麼凶的獒犬丟在內院,即使只咬了下人,難道下人就不是人了嗎?從閥主到咱們孫公子都沒有這樣做主子的,賤婢生的就是賤婢生的,半點兒人樣也無”

衛長嬴則是默默垂淚,低問:“要緊嗎?”

“今兒晚上肯定要發熱了”黃氏嘆了口氣,道,“少夫人您不要擔心,今兒晚上婢子來陪二孫公子睡”

又說,“婢子再給二孫公子做個驅犬的香囊”

於是去煎了安神葯來,將沈舒光搖醒,哄他喝了摸着他裡衣濕漉漉的,知道必是嚇出的冷汗與大哭時出的汗,又喚人打了水給他沐浴衣,黃氏抱他去他的屋子裡安置

騰出手來的衛長嬴這才記起之前是朱磊救了自己兒子,看了看天色已晚,就叫人取了一斛明珠送去賀氏的院子:“叫朱磊明早過來一趟”

一斛明珠在常人眼裡是一筆巨資了,但在衛長嬴眼裡,連自己兒子的一根手指也不能比她送明珠不過是略表心意,親口問過朱磊要什麼酬謝才能表達她此刻的慶幸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