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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長嬴得了丈夫鬆口,想着這樣的事情宜快刀斬亂麻,不能拖延。隔日就尋了個不放心沈舒燮身體的理由,派人請了季去病過來。

季去病來時卻不只一個人,季春眠母女都一起來了,還帶了些吃食。

好在季春眠跟季伊人沒說兩句話就告辭去找沈舒顏了。

要說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卻也奇怪,沈舒顏是個最愛掐尖要強又刁鑽任性的主兒,衛長嬴一直都認為侄女里最不好相處的就是沈舒顏了。偏偏她跟季春眠母女親熱得很,有時候看着倒比跟衛長嬴這嬸母更像是一家人。

如果不是季春眠是庶族,而且還嫁過人、生有女,衛長嬴都想把她說給沈斂實做續弦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季春眠是士族,沒嫁過人,但從她之前揍沈斂實來看,估計她也不會願意。

她這裡因為季春眠母女的離開走了會神,季去病卻已經替沈舒燮診斷完了,道是沒什麼問題,照着之前的藥方吃就成,連另外開藥或更改藥方也不用的。

衛長嬴謝了他,叫牛氏帶沈舒燮下去,東拉西扯了片刻,季去病聽着不耐煩,便提出告辭。衛長嬴知道季春眠去了霍清泠的院子里,又是帶着季伊人來的,一準會被留飯,而季去病肯定沒這個閑心多待的,也不挽留,就道:“今日有勞神醫了,我送送神醫吧。”

季去病到底是太醫世家出身的,又長年跟貴胄打交道,一聽這話,雙眉微揚,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顯然是聽出了些意思。

等衛長嬴披了裘衣,陪他出門,吩咐下人離遠些,季去病便直截了當的問:“何事?”

“敢問神醫可有法子能夠延長孕期卻不損傷腹中子嗣?”衛長嬴知道他口風緊,脾氣卻不怎麼好,也不兜圈子,輕聲道。

她這麼一問,季去病目光就在她身上一轉,道:“延長?需要延長多久?”

衛長嬴被他看得一噎,曉得他是誤會了,但這事也不好解釋,只得無奈的默認。道:“四個月可以么?”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季去病一聽,連想都沒想就搖頭,“我最多能瞞上一個月。”

衛長嬴臉色變了一變,一個月,這有什麼用呢?假如這會就出孝了,直接讓蘇魚蔭報早產不就成了?

季去病又看她一眼,淡淡的道:“瞞不過去的,橫豎你已經有了二子,不必急於一時,還是舍了罷!”

“……”衛長嬴再次無語,苦笑着道,“多謝神醫好意,不過……再說罷。”

她心事重重的把季去病送到二門處,回到屋中後,左右權衡都沒有什麼好辦法。最後好容易想了一點頭緒,終究還是不盡如人意。

到了次日,沈藏鋒帶長子回後院,夫fu兩個陪兒子們玩耍一陣,打發了長子帶次子去偏屋,遣散下人,沈藏鋒就問起季去病昨日來後的結果。

衛長嬴蹙眉道:“季神醫說最多瞞一個月,派不上用的。”

“那還是讓五弟妹早點處置掉罷。”沈藏鋒皺着眉頭道,“如今距離出孝還有三個月,讓她借口風寒卧榻好好休養一陣,等出孝之後興許又能很快有孕。不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心狠,這種事情,不是開玩笑的!”

“你看讓他們去灌州怎麼樣?”衛長嬴試探着問,“那邊不像這裡這樣人多眼雜,若在那兒生產,又養到個一兩歲再帶回來,也不容易看得出了。”

沈藏鋒沉吟:“不妥,五弟妹一個人去灌州肯定要惹人懷疑。若五弟跟她一起去,灌州那邊好好的,豈不也引人揣測?而且五弟妹現在已經有身孕在身了,萬一去灌州的路上出了差錯,泄lu出痕迹,更加麻煩!”

又說,“灌州不比這邊人多眼雜,但那裡可用之人也不多。你能肯定五弟妹生產的日子不傳出去?一旦事泄……”

他搖着頭,“太冒險了。”

“就叫礦上報點消息來,讓五弟過去駐守。”衛長嬴咬着春道,“前三個月的身孕是有不準,三個月之後……恰好出孝。”

沈藏鋒還是覺得不可靠,衛長嬴跟他說了又說,最後他也只是道:“這事二哥還不知道,我跟二哥商量商量罷。”

……沈斂實在震怒弟弟、弟媳的不孝之後,對於弟媳這次身孕到底是留還是不留,卻遠不像沈藏鋒夫fu這麼糾結,他非常爽快的提出:“若是男嗣就想想法子,若是女孩子就算了。他們夫fu還年輕,犯不着為個女兒冒這樣的險。”

這二伯子重男輕女到這地步,衛長嬴簡直無話可說。

把這番話傳到五房,沈藏機與蘇魚蔭又惶恐又期盼——但季去病到底被請了來,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上回衛長嬴是替蘇魚蔭問的,好就好在診下來是個男胎——於是沈斂實當場拍板,就按衛長嬴說的,等出孝之後馬上安排沈藏機夫fu去灌州。讓他們過個兩三年再回來,好把事情瞞過去。

沈斂實這番話一出,沈藏機跟蘇魚蔭是鬆了口氣,衛長嬴卻忙慘了。

出孝之後如何讓蘇魚蔭平平安安的到灌州、並且生產的日期要怎麼才能混過去……這些還只是遠憂,眼下就要解決的是蘇魚蔭本來是她最得力的幫手,可如今有了身孕了當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操勞。

不然一個不小心在人前出了什麼差錯,也白費這一場的心了。

問題是她這身孕不能公開,忽然不管事了,哪能沒個說辭?

這個理由倒還算好找,大不了妯娌兩個鬧點矛盾什麼的……問題在於,蘇魚蔭歇下來之後的事情,誰來管?

霍清泠身體不好,只能打打下手。沈舒景是大了,人也聰慧識大體,但到底年輕,又是沒出閣的小姐,很多時候不如蘇魚蔭方便。

最要命的是黃氏還不在……

現在已經是臘月,跟着年關就要到,這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偏偏這眼節骨上……

衛長嬴思來想去,就跟丈夫商議:“我請季娘子到明沛堂來,幫我打理事情成么?”

沈藏鋒道:“後院的事情你做主就好,你既然信任季娘子,請她幫忙也沒什麼。只是你要想好了,即使五弟妹找了借口不管事,六弟妹身體不好,族裡女眷卻不少。還有下頭家生子之類,你放着她們不找,卻找季娘子,必然會受攻訐。不僅僅是對你,更是對季娘子。這一個你最好跟季娘子說清楚,免得到時候讓她難以下台。”

“唉!我會跟她說的。”衛長嬴嘆着氣道。

她哪裡不知道這些?但眼下手裡可信的人實在少。自己身為季伊人的義母,往後季伊人的前程有大半都是跟着自己走的,作為季伊人的生母,季春眠自不會害了自己。

而且從前在帝都時,季春眠協助她管過家,兩人配合也算熟悉了。

眼下的問題就是季春眠會不會趟這趟混水?

念着季去病的面子還有往後都有許多地方離不開季去病的醫術,衛長嬴也不好強迫她。

過了兩日,衛長嬴打發人去請了季春眠到後院敘話,寒暄之後,遣退眾人,就說了想邀她過來幫手之事。

季春眠一聽就詫異道:“以前在帝都,恰好衛妹妹你人手不足,我給你幫一幫手倒沒什麼。如今沈家上下這許多人,哪裡輪得着我來給妹妹幫手呢?”

“姐姐何必說這樣的話?這沈家上下人是多,可慢說跟我一條心的,就說不惦記着害我的又有幾個呢?”衛長嬴嘆息着道,“我知道這事兒會讓姐姐為難,可眼下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所以才跟姐姐說一說……姐姐若是不願意,我也沒二話。”

季春眠的臉色是很想拒絕的,但看着衛長嬴為難的模樣,似乎動了惻隱之心,片刻後問:“你要我幫你多久?總不可能長年累月吧?”

衛長嬴聽出有門,忙道:“哪敢一直勞煩姐姐?最多也就半年的樣子!”她心裡迅速盤算了下,蘇魚蔭要躲出去生子,而且要把孩子養到看不出來四個月的差距才能帶回來,這樣沒個兩三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明年三月出孝以後,沈斂實會續娶——這個可能早可能晚,但黃氏一定已經回來了。

說起來沈藏鋒的ru母萬氏也是個能幹的人,最難得是識大體得很。絲毫沒有仗着自己撫養沈藏鋒一場就給新fu臉色看。可惜這位姑姑也是福薄,衛長嬴當初過門時帶的人手多,當時要管的事情卻不多,漸漸的把她架空了。

之後萬氏就索性求了恩典回去帶孫子——她是沈家家生子,兒子本是在城外做事的。衛長嬴因為自己的陪嫁姑姑用着更得心應手,對於她自請回去到底心虛也是愧疚,把萬氏之子調了差事,進城做了個掌柜。又在太傅府後邊的街上賞了她一套宅院。

結果這本來是一番好意,卻因為帝都淪陷,這一家子都沒了。

這樣衛長嬴跟前就自己陪嫁的黃氏與賀氏能依靠,賀氏管賬是把好手,教導使女也厲害得很,惟獨性.子過直,不適合種種暗鬥。

偏偏衛長嬴現在最主要需要應付的,就是族裡亂七八糟的紛爭。所以黃氏一走、蘇魚蔭一歇,她壓力劇增,不得不請季春眠幫忙,盡量不讓瑣事來打擾自己,好騰出空來全力應付那些明暗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