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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這麼大了,跟才四歲的表妹計較,好意思嗎?”一群長輩好不容易平息了晚輩之間的爭執,散了之後,衛長嬴跟沈藏鋒喊了兩個兒子到跟前來繼續訓話。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沈舒光。

沈舒燮的頑劣那是知道他的人都習慣了,加上又是次子,遜色一點也沒什麼。可沈舒光這種寄予厚望受到合家悉心栽培的嫡長子,任何瑕疵都是會受到長輩們重視、想方設法為他糾正的!

此刻衛長嬴就苦口婆心的說他:“你表妹才多大?打一下燮兒,又怎麼了?說來也是燮兒先去招惹赤羽的,不然,翡羽好好的為什麼要對他動手?你如今算是半個大人了,心疼弟弟,私下安慰他一番也就罷了,不但當眾呵斥表妹,連你宋姨母都編排上了!你說這事兒要傳出去,誰不笑話你的器量!”

沈舒光一臉的溫馴,低頭請罪:“母親教訓的是,孩兒知錯了!”

“……”他這麼乖巧,衛長嬴倒沒話說了,噎了一噎,看向沈藏鋒。

沈藏鋒撫着短髯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去想想要領什麼樣的罰吧。”

接着又對底下眼珠骨碌骨碌轉來轉去的次子沈舒燮道“至於你,你哥哥領什麼罰,你領雙倍!”

“……是。”相比沈舒光的馴服,沈舒燮就差在臉上寫上“不甘心”三個字了,但他也知道這次哥哥是替自己出頭才挨了罰,自然不敢說不公平之類的話,無精打採的道了一聲。

等沈藏鋒打發兩個兒子退下,衛長嬴才道:“就這麼輕描淡寫過去了?”

“本來又不是什麼大事。”沈藏鋒淡笑着道“小孩子之間鬧點矛盾,沒準明天他們就好了呢?難道還要大動干戈,那樣反而跟蘇表弟他們見外了。”

“我不是說這個。”衛長嬴蹙起眉,扯住他手臂,正色道“這回的事情本來就不大,翡羽還小——燮兒挨了她一下,自己都沒在意,光兒竟這樣給他出頭,連宋表姐都被他暗諷教女不嚴——這種不顧顏面不成體統的事情,燮兒做出來倒是不奇怪。但光兒可是被你跟二哥打小手把手的言傳身教出來的,怎麼會犯這樣的差錯?”

沈藏鋒微笑着撫上她手背,道:“少年人沉不住氣,也沒什麼……孩子么,總得慢慢教,難道還指望他們是聖賢不犯錯不成?”

衛長嬴對他這種敷衍的態度很不滿意,面上怒容一現,想說什麼,但咬了咬嘴唇,到底一嘆:其實夫妻兩個都注意到了沈舒光今日反應的不對頭,這實在不是西涼沈氏備受重視的嫡長子幹得出來的事情。

要說沈舒光為什麼會為了弟弟挨了四歲表妹的打反應這麼激烈,夫妻兩個不可能不想到迭翠關時,沈舒光為了保下弟弟,下令當眾刺殺堂哥沈舒明一事。

帝都淪陷已經是數年前的事情了,當年的太傅府原址上,建造起了更加輝煌的定王府。兵燹的痕迹,雖然還能從細微處察覺,然而人總是遺忘的快的。

但心傷呢?

衛長嬴不知道長子如此維護胞弟,有沒有兄弟兩個一同經歷了那場突圍,自己平安無事,而弟弟幾遭活埋的緣故?抑或,他想的更加複雜。

倘若說帝都淪陷後的突圍,是沈舒光心上頭一道傷,那麼後來迭翠關的事情,怕是另一道傷——興許這第二次同樣加重了前一道傷。

不過,即使宋老夫人沒有提醒,衛長嬴也知道,沈藏鋒差點真的把沈舒燮送去北戎換回沈舒光的這件事,過去了,最好不要再提起。

尤其是到目前沈舒燮都不知道——那最好還是永遠都別讓他知道了。

所以衛長嬴見丈夫顧左右而言其他,即使很想跟他好好討論,但還是選擇了住口。

不過若是私下裡去找沈舒光詢問呢?

衛長嬴覺得把握也不大,經過沈斂實與沈藏鋒精心教導的沈舒光,年歲雖還小,但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心事。

這從他剛才認錯的速度與態度可以看出來,他分明就是不想說,所以順着母親的訓斥——他不在乎母親說了什麼,也不在乎懲罰,只求快點脫身。

孩子大了,就難以控制了。衛長嬴心裡嘆了口氣,好在蘇魚舞一行才到,總歸要探望下衛煥、衛新詠,才能起程的。

趁這光景,衛長嬴再次求到宋老夫人跟前:“祖母您說,光兒這樣子,要怎麼辦才好?”

宋老夫人很高興能夠指點孫女,聽完經過,就微笑着問:“鋒兒怎麼說的呢?”

“他不願意跟我深說。”衛長嬴在祖母跟前,便彷彿回到還沒出閣那會一樣,小女孩子氣的不滿的嘟了嘟嘴,才道“畢竟光兒頭回這樣不對勁,是在迭翠關。那次涉及到燮兒的生死,我沒有多想。這次為了翡羽打燮兒,他……我才覺出不對來。”

宋老夫人笑着道:“你看,鋒兒不是已經知道怎麼辦了?順其自然就好!”

衛長嬴詫異道:“順其自然?可光兒……”

“光兒平常行為舉止,待人處事,有問題嗎?”宋老夫人問。

“沒有,但……”

“那不就結了?”宋老夫人笑着道“這孩子已經讓你很省心了,你還想怎麼樣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不能因為光兒平常一直不叫你操心,一旦出現點差錯,就緊抓着不放吧?”

衛長嬴道:“不是緊抓着不放,就是替他擔心……”

“擔心什麼?”宋老夫人道“光兒那麼聰明,你提點下他不就明白了?這孩子是被沈家當未來閥主栽培的,鋒兒這個現任閥主都不擔心,你急什麼?”

見孫女還是很沮喪,宋老夫人笑罵道“你以為你小時候好啊?我跟你講,那會慢說你母親了,連你祖父,私下沒人的時候都會跟我抱怨,說把你慣得女紅不沾、一心習武,回頭嫁到沈家,沒得落個笑柄!可你看看你現在不是很好嗎?兒孫自有兒孫福,光兒現在有這點大,你不能再像他小時候一樣,時時處處的盯着,非得要他不能有任何差錯不可——孩子長大點,就該由他自己長了,否則你不是幫他那是害他了!”

衛長嬴嘆了口氣:“我總覺得兩個孩子當年吃了大苦頭……”

“人既然還活着,又四肢俱全,那就不能算苦頭,那得算磨礪。”宋老夫人淡然道“你忘記當年出閣前,你被衛長緒那邊逼迫到什麼地步了?如今跟那邊來往,你可還有怨恨?人總是要長大的,當時看起來了不得的大事,過後看看,那都不算什麼!”

“您說的是。”衛長嬴被提醒自己的例子,不禁啞然失笑,忍不住朝祖母懷裡又依偎了幾分“唉,當初做什麼要把我遠嫁呢?這次回了帝都,下回再來看您,都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了!”

宋老夫人摸着她的鬢髮,笑着道:“能再看到你這一回啊,祖母這輩子心愿都了了!當初我可以為你出了閣,就再也看不到了呢!這做人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不貪心的人啊,才能過得開心!”

“哪有?我不但這會來看祖母,回去等朝中安定了,還要再回來看您呢!”衛長嬴膩着她懷裡撒嬌道“貪心……這個我可改不了,我巴不得天天這樣抱着祖母!事事有祖母給我拿主意!”

“你這次回帝都去,我有件差使要交你。”宋老夫人微笑着抱着她,祖孫依偎了一陣,老夫人忽然道。

衛長嬴忙抬起頭,道:“祖母吩咐,那肯定得給您辦好了……是什麼?”

“長風年紀輕輕的,一直鰥居也不好,秀兒年紀還小,也需要母親的照顧。”宋老夫人道“我問過宋家跟蘇家都沒有很合適的人,你到了帝都,訪一訪其他人家吧。”

鄭重道“只要是士族,門楣跟血脈不差得離譜那都沒什麼,最緊要的是心地良善!你知道秀兒是長風的嫡長子,這孩子也聰慧伶俐,你們祖父、你父親還有長風,都屬意他來接管瑞羽堂。所以他的繼母人選,情願多挑一挑,決計不能讓長風誤娶了那等貌善實惡的狠毒之人進門!”

衛長嬴肅然道:“祖母您放心,我才嫁到帝都就見過故去大嫂娘家那叫張韶光的繼室,就是面慈心狠的主兒!哪能不防着這種人?”

“唉!張家……”宋老夫人眼神飄渺了一下,搖了搖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一帶而過,才道“總之你多上點心吧。”

衛長嬴想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那庶出的小姑姑,叫衛盛詩的,據說就是許了京畿張氏——不過其夫一直在西南做官,所以帝都淪陷時沒被牽累,但後來西南民變,倒把他們合家給……

她趕緊把話題引開:“對了,聽說衛六叔的嫡兄,前兩日過來探望過衛六叔?”

宋老夫人哂道:“是啊,那衛清慎還攜了膝下子女一同前來,還打算將一對子女留下侍奉。”

衛長嬴本來是隨口一問,聞言詫異道:“這是什麼意思?!衛六叔是正經過繼到瑞羽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