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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

一看到甘棠似笑非笑的跟着秀婉進來,蘇如繪就知道情況不妙,她連忙示意秀婉將韶影春魂收走,甘棠卻慢條斯理道:“我來就問你一件事,倒沒聽你的壁腳,用不着這麼擔心。”

蘇如繪心道你說沒聽還不是無聲無息的邁了進來,要不是秀婉出去取果子,天曉得還會聽到什麼時候?蘇如繪自忖剛才應該沒說什麼讓甘棠抓到把柄的話,便若無其事的要引甘棠去旁邊暖閣里坐,以便秀婉將內殿桌上的料子收起來。

甘棠倒也不推辭,跟着披了件氅衣的蘇如繪到暖閣里,只是這裡面沒有燒炭,一離內殿便冷得蘇如繪一個哆嗦。甘棠笑吟吟的看着她道:“遷宮的日子不好過吧?這時節若在仁壽宮裡,哪一個屋子,就是奴才住的地方也是燒得熱熱的,偏你這裡只有有人的地方才伺候着炭盆,這還是我那二哥的幫襯!如今可知道人情冷暖了?”

蘇如繪知道甘棠一向不怎麼待見自己,之前對自己和緩,也是因為甘然的緣故。

她於是猜測甘棠該是來替他二哥甘然找場子的。

果然在秀婉送炭盆進來前,甘棠左一句右一句,連譏帶諷,倒讓蘇如繪對這位三殿下刮目相看——這位三殿下端的是好口才!只因他損了蘇如繪這麼久,竟無一句重複!

待暖閣里回了溫,秀婉伺候着兩人脫去外面披的氅衣,又奉了茶,見蘇如繪示意自己退下,就悄悄出去了。

等秀婉一離開,甘棠驀然冷笑一聲,蘇如繪知道這是正題目來了,於是擺出正襟危坐的姿態,淡淡道:“三殿下要問的是什麼事?”

“你把本殿下的二哥欺負的好慘啊!”離了太后前,甘棠說話一向都是表情似笑非笑,語氣似譏似誚,讓人聽着就一股涼嗖嗖的,蘇如繪這段時間和他見過幾次,也了解的很,她本就理虧,便正色道:“這事是我不對!”

“在本殿下面前,你也配自稱為你?”甘棠這是專門來找麻煩的,這段時間蘇如繪在春生殿隨意慣了,立刻送上了一個把柄。

蘇如繪連忙打點起精神:“臣女失儀了!”

“你既然知道你該自稱為臣女,那麼就應當曉得,臣女是個什麼意思,就算你在家裡再被捧着,到底也是臣子的女兒,比不得天家血脈!”甘棠聲色俱厲。

蘇如繪自知甘棠上門,絕對不好打發,便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小意道:“還請三殿下告訴臣女,二殿下在什麼地方,臣女這就去負荊請罪!免得氣壞了二殿下!”

“哼,狡詐之徒,到現在還想去哄騙我二哥!”甘棠冷笑,“你是打量着我二哥性子好是不是?告訴你,我二哥性子好,本殿下的性子可不怎麼樣!尤其是你這樣的狡詐小人!本殿下第一次看到你和那周意兒就心煩!”

甘棠這次抓到把柄,在暖閣中足足訓斥了小半個時辰,才意猶未盡的住了口,看看時辰,打算回宮。

蘇如繪早就被他說得心裡七葷八素,亂如麻團,見他要走,才下意識的起身道:“臣女恭送……”

“少來這套!”甘棠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冷笑着道,“差點給忘記了,本殿下到這裡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臘八給皇祖母的東西,宜低調不宜出挑!你那些什麼珍稀異寶的東西,最好還是乖乖兒的收好!”

蘇如繪聞言,頓時一個激靈,也忘記甘棠這是在想着法子挑自己刺了,脫口道:“你替誰帶了口信?”

“要不是因為這次替你求情,賢母妃也拉上了我母妃,我才懶得理會你!”甘棠冷笑着一撣衣襟,“這麼跟你說吧,皇祖母既然已經有接你回宮的意思,你不拘做點什麼,心意在了就成,這世上越出挑的東西越容易被人說嘴,懷真郡主那群人正虎視眈眈的看着你!你那個什麼韶影春魂,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琢磨着做文章了!”

蘇如繪驚得手足冰冷:“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嘿,以前大家不知道,那是因為對你沒興趣,現在知道,那是因為你已經入了某些人的眼,或者說,礙了某些人的眼!”甘棠冷冷的說道,“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就用雲錦給皇祖母做衣裳,然後把那匹料子搭着送去給齊嬤嬤處置,齊嬤嬤乃是帝都第一的女紅高手,她老人家是最喜歡這些新奇的料子的,這東西落她手裡也不會糟蹋!還能讓齊嬤嬤對你有點好感!而且齊嬤嬤只要收下了,其他人也沒法子說嘴,真不知道當初黃之淵挑人時為什麼還給了你聰慧大氣的評價——韶影春魂?這連皇宮都沒見過的東西,你蘇家卻不但有,還偷偷摸摸送進了宮,是怕我父皇過節過的太好受么!”

這番話只說得蘇如繪無地自容,她剛才被甘棠折辱那麼久,都一直規規矩矩的陪着小心,聽完這番話卻止不住眼眶一紅,落下淚來,哽咽道:“多謝殿下提點!”

“你不用謝我!我是不想我母妃求情的人給她沒臉!”甘棠冷笑着道,“還有,雖說這次來,我是借了二哥的事,但也要告訴你一句,蘇如繪,這宮裡死的最快的,就是那些恃寵生驕的人!”

他冷冷看了眼淑月殿的方向,叫秀婉拿過他的氅衣,甩手去了。

秀婉小心翼翼的進來看蘇如繪,見她哭得傷心,嘆了口氣勸道:“小姐不要傷心了,三殿下就是那個性子,他也只是不忿你委屈了二殿下罷了。”

秀婉不知道蘇如繪哪裡是為甘然的事傷心,卻是甘棠說她愚蠢的一番話徹底點醒了蘇如繪。

韶影春魂,貢品里都沒有的東西,蘇家居然有,不但有,還能送進宮,給才八歲的女兒去獻臘八禮。幸虧照剛才甘棠話里的意思,太子應該沒被牽進來,否則周皇后還不恨死了蘇家?

一個可怕的詞出現在蘇如繪腦海里。

功高震主!

自古帝王據四海之富饒,所享受所擁有的莫不是天下頂尖的東西,卻有一個臣子有的東西,連皇帝都沒有,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想到自己一心欲討好太后,卻將整個蘇氏都帶進了被皇家猜忌的境界,蘇如繪就恐懼懊惱得恨不得一頭撞死!

怎麼辦?

秀婉見蘇如繪哭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下哭泣,目中光芒閃爍,臉色卻越來越可怕,不由擔心起來,推了她幾下也不見動靜,驀然,蘇如繪扶住秀婉的手,啞聲道:“秀婉你先去做衣服,就是雲錦,讓我單獨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