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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婉呵着手指從外面走了進來,內殿燒起了八個炭盆,不過對比偌大的宮室,依舊暖和不了多少,因此蘇如繪即使在室內也穿了狐裘貂帽,只露出一張小臉,正對着一局殘棋聚精會神。

“小姐!”秀婉顧不得打擾了蘇如繪的思路,急急道。

“什麼事?”蘇如繪奇怪的抬起頭來。

“初雪快要死了!”

初雪就是甘然送來的那隻兔子,意思是指那隻兔子的皮毛潔白如初落之雪。不用懷疑,這麼費心的名字是甘然取的,對於一心想把兔子養肥了或炖或烤的蘇如繪來說,一隻兔子叫什麼都無所謂,反正早晚都是菜。

蘇如繪哦了一聲,若無其事道:“真是可惜了。”語氣輕快,也不知道可惜的是初雪,還是她計劃里的添菜。

“小姐,二皇子那裡……”秀婉見她絲毫不急,倒替她急了起來,“上次初雪拉肚子,二皇子抱着它愁了一天,最後連夜翻醫書治好的,要是再有問題,那可怎麼和殿下交代?”

“有什麼好交代的,這麼冷的天,那兔子出生才多久,不凍死那就怪了。”蘇如繪倒是意料之中,“我們自己的炭都不夠用,哪還顧得上它?不用管它,凍死了最好,還能省得你多忙碌!”

秀婉啞口無言,半晌才弱弱道:“可是二皇子……”

“他早就回西福宮了,霍貴妃生怕再次被太后抓到把柄說她照看皇子不力,盯得極緊,你不覺得他已經很久沒來了嗎?等他來了,估計那初雪早就被埋了,我們就說它悄悄跑了出去,這麼大的瓊桐宮,誰知道跑哪去了,他要是不死心,讓他自己去找吧!”蘇如繪思維敏捷,很快就想到了借口,笑眯眯的與秀婉對口供。

在家的時候,蘇如繪這種事就沒少干,在她看來,才比自己大兩個月的甘然,比起自己那年輕時也讓祖父關鄉侯沒少操心的父親來好糊弄多了。

“嘖嘖,蘇如繪,你就是這麼對待我二皇兄的好意的?”誰知她話音未落,一個調侃的聲音,立刻從秀婉身後響起,帶着一絲不滿,“還以為二皇兄另眼看待的人,總該知道幾分好壞,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偽君子,看來倒是我的眼光好一點。”

“三殿下!”秀婉回頭一看,慌忙跪了下去。

蘇如繪面色一僵,心道這瘟神怎麼來了?甘棠之前和甘然一起悄悄過來過一次,當然,他的目的不是來看望蘇如繪,而是應甘然之邀去看那隻叫初雪的兔子。

那次聽說甘棠來了,蘇如繪直接稱病在床上躺了一天,還交代秀婉攔着甘然也不許進內殿,借口是得了傷風怕過給兩人。

現在看到甘棠,蘇如繪頓時鬱悶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距離遷居瓊桐宮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如今已經是深冬,估計開春的時候,蘇萬海就會上摺子請求接自己出宮,以後,說不定都不會再見到這位三殿下了,有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裡,蘇如繪僵硬的臉色立刻融化開來,對着甘棠甜甜一笑,連禮都懶得行了:“殿下怎麼有空來這裡?”

“就和你剛才說的一樣,二皇兄現在被霍氏拘束得緊,出不了西福宮半步,所以讓我替他來一趟,看看初雪有什麼缺的沒,想不到正好聽到你在背後議論宮闈、還故意想讓初雪去死。”甘棠也沒理會蘇如繪的失禮,解下披風丟給秀婉,大步過來坐到蘇如繪對面,似笑非笑的說道,“蘇如繪,貴妃娘娘怎麼教導皇子也是你可議論的?若是我將此事告訴皇祖母,你猜一猜,皇祖母還會不會准你再搬回仁壽宮?”

蘇如繪撲哧一笑,道:“三殿下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甘棠沒想到蘇如繪居然不怕自己了,撇了撇嘴角,揮手讓秀婉退下,才道:“你知道淑月殿在哪裡吧?”

蘇如繪一怔,點頭道:“這還用找么?中間最華麗的那座就是。”

“那好,你幫我做件事,做成之後,我自會在皇祖母面前替你說話,到時候你就不用住在這鬼地方,連取暖的炭都弄不到幾擔,還得我二皇兄格外照顧。”儘管四周無人,甘然還是將聲音壓得極低,面色也十分鄭重。

蘇如繪奇道:“做什麼事?”

便見甘然從懷裡取出一個一寸來長的油紙包,淡淡道:“這裡面的東西,你想辦法下到淑月殿的點心裡去。”

蘇如繪手一抖,拈了半晌的一枚黑子啪的一聲落地,失聲道:“什麼?”

“怕什麼!又不是讓你毒死她!”甘棠似乎不滿意她的驚慌失措,冷冷道,“只是啞葯而已,初雪你還養了幾個月,死了都不心疼,淑月殿的那一位你連見都沒見過,別告訴我你下不了手!”

蘇如繪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不喜歡她唱歌!”甘棠白了她一眼,“一句話,你干不幹?”

蘇如繪抿着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甘棠從棋罐里拈了一枚白子把玩,目光卻一直盯着她的臉龐。

半晌,蘇如繪咬牙道:“不行,瓊桐宮如今除了主殿,就我和秀婉住在這裡,要是那位出了什麼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我,那時候殿下您大可以不承認,我和秀婉卻是說什麼也逃不了,還得連累蘇家!這事我不能做!”

“你還真當關在正殿里的那一位還是正經娘娘?”甘棠揮手將白子丟回棋罐,冷笑道,“父皇早就把她忘記得乾乾淨淨了,只要不是死了,誰會為了一個失寵七年的妃子上達天聽?”

“殿下說的輕鬆,淑月殿里的歌聲雖然不是日夜響起,但時時與聞,忽然消失下去,您真以為附近那些奴才會不多想一想嗎?”蘇如繪毫不退讓,直視着甘棠的眼睛,“再說正殿那位雖然失了寵,位份仍在,她的品階可是比家父的輔國大將軍還要高的,如繪有什麼膽子,敢謀害一宮主位、從一品的瓔華夫人!”

甘棠眉一皺,正要說話,蘇如繪卻步步緊逼道:“殿下既然能夠到春生殿來,必定是先從淑月殿外經過!如果謀害瓔華夫人當真不要緊,殿下還用得着來找我嗎?親自前去,不但無人知曉,而且早就可以讓瓊桐宮的歌聲消失了吧?”

“呵,沒想到你也知道瓔華夫人!”甘棠挑了挑眉,似乎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看到他這副模樣,蘇如繪暗暗鬆了口氣,口中卻道:“殿下說笑了,此事在宮裡也不是什麼秘密,何況現下我就住着春生殿呢!”

“是你那個宮女告訴你的吧,也是,看她年紀,瓔華夫人還沒失寵的時候,她應該進宮了。”甘棠嘆了口氣,正色道,“好吧,這件事不要你去做了,你就當作沒聽見,知道嗎?”

“知道什麼?”蘇如繪漫不經心的敲了敲棋盤,“殿下今兒路過瓊桐宮,來看了看初雪,又下了會棋就走了,我能知道什麼?”

甘棠滿意的點了點頭:“棋下完了,本殿下也該走了。”

“殿下慢走,請恕臣女戴罪之身不便遠送。”蘇如繪坐在原地動都不動一下,送別的話卻說得飛快。

待甘棠離開後,蘇如繪砰的一聲,將棋子一把打翻,秀婉悄悄回到內殿,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不怪你,只怪咱們這位三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屬貓的,悄悄兒進來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蘇如繪咬牙切齒道,“以後沒什麼事,就把殿門、角門,皆全反鎖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