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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吩咐給澂嬪賜了座,只讓甘美站在殿下,摟了榮壽公主冷冷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自己說罷!”

澂嬪聞言,攥着帕子的手頓時緊了緊,擔憂的看着甘美,甘美定了定神,帶出一絲慚愧之色,道:“回皇祖母的話,是孫兒任性了,母妃說了孫兒幾句,孫兒一時糊塗,在宮裡亂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仁壽宮外,本想來給皇祖母請安,但想着自己剛剛惹了母妃生氣,又不敢見皇祖母的面,思來想去,徘徊難決,這才讓蘇家小姐撞見,接着又遇見丹朱郡主與沈家小姐的,卻沒想到,非但還是驚動了皇祖母,還勞累母妃與榮壽也跟着擔心。”

榮壽公主拉着太后的手使勁搖了搖,太后摸了摸她頭頂柔軟的髮絲,示意她不要多話。

蘇如繪目光閃了閃,便知道甘美話里藏了許多,太后自然也聽得出來,不過那都是私下裡去問的,這會把恰好撞上的蘇如繪三人喚過來說是一起問話,其實也就是免得生出什麼謠言來,否則剛才進殿,太后也不會什麼都不問,只與她們照常說著閑話了。

估計澂嬪來了不請安,先去看望甘美,也就是讓他們母子商議個理由出來,甘美這番話場面上已經可以蓋過去,加上榮壽公主神色哀求的看着自己,太后臉色就緩和了許多,環顧蘇如繪等人:“你們遇見四皇子的時候是什麼個情景?說來與哀家聽聽!”

“回太后,是臣女最先看到殿下的,地方確實就在仁壽宮外,殿下四周無人服侍,也未着傘,在宮牆下徘徊,臣女因此停步問了幾句。”蘇如繪欠身道。

“太后,淑妃娘娘讓沈家小姐送丹朱回來,經過仁壽宮宮牆下,看到如繪姐姐在替四殿下打傘,所以停下來一起勸殿下到附近屋檐躲雨,又派了人稟告了宮門前的宮人。”丹朱接着道。

輪到沈子佩就簡短多了,反正已經有了蘇如繪和丹主郡主這兩個做主,所以她從從容容一句:“誠如郡主和蘇家小姐所言。”便結束。

“太后,是嬪妾無能。”許氏忙起身離座,欲要請罪,太后眼皮一抬,倒未攔着她下跪,道:“無能不無能,先把你們母子為何賭氣的事情說出來,哀家自會判斷!”

“是!”許氏小心翼翼的道,“因太后垂憐,讓四殿下開過年後去嘉木宮與二殿下、三殿下一道起居入學,嬪妾擔心四殿下的功課,便着緊勸說了他一番,其實四殿下雖然不及其他皇子聰慧,但一向用功,嬪妾嘮叨過了,又說了幾句重話,四殿下才跑出去的。”

“皇祖母,不關母妃的事,是孫兒自己糊塗,母妃都是一片愛子之心,是為了孫兒好,是孫兒誤以為母妃嫌孫兒笨,請皇祖母不要怪母妃,都是孫兒不好!”甘美連忙跪下膝行幾步,哀求道。

榮壽公主終於按捺不住,叫道:“母妃!哥哥!”

“皇祖母……”甘棠本來一直冷眼旁觀,這會看到榮壽公主開口,也不能再袖手下去,他自小哄慣了太后,最明白這時候應該說什麼,當下先給榮壽公主一個眼色,讓她暫且安靜,自己扯着太后的袖子笑嘻嘻的道,“剛才只當是澂母妃與四弟怎麼惹了皇祖母不快呢,原來是為這麼點事,皇祖母,依孫兒看,這其實也沒什麼,四弟年紀還小,正是氣性大的時候,澂母妃撫養四弟多年,開春就要移居嘉木宮,自是捨不得,心急之下,話說的重一點,也是有的,親生母子,哪來這些仇怨?不過四弟竟站在雨裡頭,卻是叫皇祖母和澂母妃都擔著心,四弟你瞧,便是榮壽,從你進來也糾着一把心,須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誰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可這樣糟蹋自己身子,卻是不對了。”

蘇如繪等人回完了話,各自坐在下首默不作聲,四人裡面丹朱最是心軟,聽了甘棠的話暗暗一皺眉,把臉別向蘇如繪,蘇如繪轉着腕上鐲子,朝丹朱點了點頭,復與周意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心裡都自嘀咕,甘美一向不受重視,表現也是庸碌無為,加上出身、外家、排行、年紀,樣樣都是做藩王的料,怎的甘棠竟也會看他不順眼?

太后原本已經準備把事情揭過,被甘棠這麼一說心頭頓時又有些火氣,冷聲道:“你三哥說的沒錯,小四,從小你一直乖巧靜默,哀家雖然不常見到你,可一向都覺得你是個懂事的,怎麼如今大了起來反而糊塗了?”

“孫兒知罪!”甘美眼睫一垂,溫馴道。

“皇祖母,孫兒剛才也說了,四弟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有的。”甘棠笑着替太后捏着肩道,“澂母妃也是因為愛子心切的緣故,說起來,澂母妃自來撫養四弟,這麼大都沒分別過,也難怪格外捨不得,莫如這樣,就讓四弟繼續留一留,過幾年再去嘉木宮如何?”

澂嬪頓時一驚,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太后,滿臉惶急驚恐之色,幾乎就要失聲喊叫出來,甘美跪着的身影也是一震,從蘇如繪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攥緊了拳頭,用低頭來掩飾失態的面色。

卻是榮壽公主嬌軟着嗓子,帶着一絲哭音道:“皇祖母,不要罰母妃和哥哥好么……”

榮壽公主虛歲才四歲,因為身子弱的緣故,學語和走路都特別遲,皇家難得這麼一個公主,只求她平安長大,至於能不能調教的出色伶俐、聰慧雍容,暫時都不在考慮里,而許氏據說只是尋常宮女出身,所能教導她的無非是些規矩與察言觀色,但公主對人的親近與否卻是明白極了。單從小公主稱甘棠為三皇兄,卻親熱的喚甘美為哥哥就能聽出來。

從澂嬪和甘美進殿,公主就想着求情,只是一再被打斷,忍到現在終於按捺不住。太后見此,倒是對澂嬪滿意了一些,小孩子都是沒定性的,榮壽公主能夠沉住氣忍到這會,太后已經覺得不錯,加上甘美進嘉木宮,是她答應澂嬪的,這會也不是多大的事,若真的聽了甘棠的,指不定會傳出什麼謠言來,道是皇家處事不公,引起四皇子的種種謠言。

太后思慮片刻,便道:“哪有皇子一直養在深宮的道理?你們都是十歲進嘉木宮的,甘美如今都已經十三歲,澂嬪,你固然一片慈母之心,但也應該明白,做母親的若真要為孩子好,斷然沒有把孩子一輩子束縛在身邊的!莫要說甘美,就是榮壽,遲早也要長大下降,到那時候,難不成你還能攔着不成!”

澂嬪如蒙大赦,趕緊拉着甘美謝了恩,母子兩個又聽太后教訓了幾句,太后這才舒緩了臉色叫他們起來,吩咐甘美就近來給自己看看。

甘美很難得有這樣被祖母親近的時候,臉色頓時有點受寵若驚,太后看見了,也覺得有些憐意,讓他站在身旁問了幾句功課,嘉懿太后當初能夠代幼子執掌朝政,於書史都是不差的,這會挑了一些考問甘美,但見他吐字清晰,即使有時候不能立刻回答出來,但略一思索,都能夠回答個幾句,答案雖然中規中矩,沒有什麼驚人之語,但甘美雖然自小進上書房,卻一直沒給他指什麼象樣的老師,能夠到這種程度也不錯了。

太后不由嗔澂嬪:“哀家看小四功課倒是紮實,你卻是太急了些。”

許氏忙賠笑道:“回太后的話,這都是嬪妾愚鈍,四殿下也遠不及諸皇子聰慧,嬪妾也不知道二殿下與三殿下學到什麼地方,只想着四殿下年紀小,比起其他皇子又遲鈍了些兒,生怕去了嘉木宮,拖累了兩位殿下的進度,所以才說了四殿下,如今有太后這句話,嬪妾卻是放心了。”

“皇祖母,是孫兒……”甘美趕緊要替許氏分辯,太后已經道:“好了,哀家不過一說,你急什麼?”

這邊榮壽公主見甘美離得近,早急得伸手抓了他的衣服不撒手,太后看到,目中閃過一絲異色,鬆開了手臂道:“畢竟是許氏養大的,咱們榮壽見着了四哥竟就不耐煩在哀家懷裡待下去了。”

榮壽公主歡歡喜喜的撲進甘美懷裡,聞言回頭笑道:“皇祖母,不是榮壽不耐煩靠在皇祖母懷裡,卻是擔心榮壽越發重了,沒得累着了皇祖母!”

“公主這是心疼太后呢!”蘇如繪一聲輕笑。

丹朱郡主有些羨慕的看了眼甘美與榮壽,微微頷首道:“公主年紀小,可已經很懂得孝敬祖母,畢竟是金枝玉葉,到底與尋常人家不同。”丹朱說這話時不過是因為東膠王后沒有給她生下其他兄弟,又是自幼被太后養着,總有些寄人籬下,所以見榮壽公主有兄長疼愛,加上太后又一向喜歡公主,順着蘇如繪的話感慨了一句。

然而剛才她駁了周意兒,周意兒正與她生着悶氣,這會這句話就格外的不入耳,先勉強笑道:“公主自然是好的。”復冷冷掃了眼丹朱,丹朱察覺到她目光,不由一怔,靜默下去。

沈子佩嘴角勾了一勾,看了眼蘇如繪,蘇如繪誇了那麼一句卻依舊端正的坐着,目不斜視。

太后沒注意幾個女孩兒之間的事,逗着公主:“那榮壽為何還要讓你四哥抱?難道就不怕累着四哥?”

“四哥是男子,母妃說男子力氣大,而且四哥自小習武,所以抱得動榮壽。”榮壽公主靠在甘美肩上,抓着他的膀臂天真的道,“皇祖母,榮壽以後也可以習武嗎?”

這話問得太后頓時失笑:“你可是堂堂公主,哪能去學那個?武功都是皇子們學的。”

“皇祖母……”榮壽公主看出太后並沒有生氣,頓時不依的撒嬌起來。

太后正待要哄,一旁甘棠卻笑着道:“四弟一來,妹妹就把三哥忘記了么?方才怕累着皇祖母,也不讓三哥抱一抱,真讓三哥傷心。”

澂嬪、甘美都是臉色一變!

太后也微微皺了皺眉,甘棠好整以暇,含笑看着甘美懷裡不知所措的榮壽公主。

就在這時,周意兒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