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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棄病輕車簡從,打着拜訪蘇如墨的旗號,到了定國公府,自是先給曜國夫人請安,因是頭一次登門,她笑吟吟的當著曜國夫人及國公府中眾侍的面,奉上了幾條手帕為禮。

曜國夫人雖然不喜歡她,但她的氣度還沒狹窄到了公然為難一個晚輩的地步,便拈起帕子看了看,敷衍着誇獎了她幾句。

誰知道周棄病卻就着她的話說起了刺繡之事:“曜國夫人的稱讚,棄病可不敢當,不敢瞞夫人,棄病自小多病,在閨閣里沒有旁的消遣,也只有刺繡一道打發辰光,當初,家母也是派過名家教導過的,只可惜棄病資質愚鈍,學得並不十分好。”

“世家女子,能夠有周小姐這樣手藝的也是極出色了。”曜國夫人自是如此道,“我瞧周小姐的針線功夫倒比小女還要好一些,說起來我當年在閨中做小姐時,於女紅一道也是頗為下過一番精力了,只是也沒想到出閣之時單綉娘就陪嫁了好幾個,這幾年除了偶爾為之,究竟也耽誤了下來,所以周小姐也不必為此耿耿於懷,畢竟周小姐的前程與那等小門小戶中人自是天壤之別的。”

曜國夫人這番話中譏誚之意明顯,擺明了是看不起周棄病的出身,譏她堂堂世家女兒,不思學着治內理家,卻與小家碧玉一般,整日里鑽研着女紅之道,如蘇家這等閥閱門第,對女兒的教導,素來都是以智謀為上,所謂德容工行,對於望族出身的女子而言,工其實是最不緊要的,只需馬馬乎乎過得去即可,畢竟在閨閣時,乃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身邊奴婢成群,又要學着穿衣打扮、應酬交際並持家等,哪來那麼多工夫去細細的描龍綉鳳?

就是出了閣,哪怕一開始做不得當家主母,自己院子里的下人總是管得的,加上到了婆家究竟不比娘家,處處人際都是要從頭學起打點,那就更沒經歷和時間親手做什麼了,就是當真親手做,也不過替丈夫、長輩略做幾件意思意思罷了。

周棄病當時聽了也不以為意,只笑着繼續道:“曜國夫人說的極是,說起來棄病做這幾幅帕子倒比其他幾件綉品要繡得好些,這還是因為舍妹回府的緣故。”

曜國夫人知道,周家雖然有幾位庶出的小姐,但都養在府邸內,周棄病說回府,又是公然說自己的妹妹,那就只有一個人,便是周家如今惟二的嫡出小姐、自小養在了太后膝下的周意兒,她以為周家這是改了主意,故意派周棄病來露口風,神色倒緩和了下來:“哦?難道令妹的針線居然還在你之上嗎?”

因蘇如繪也是養在太后宮裡長大的,曜國夫人縱然與安氏從前有過許多齷齪,但在家族利益上卻是一致,這一回採選,蘇家如字輩的三個堂姊妹在宮中聯手對敵,讓曜國夫人與安氏之間的關係也好了許多,她從蘇如繪那裡也聽說過,當年宮裡選進去的五個女孩子,固然這幾年宮裡一直都是放在錦繡堆里養着,但除了太后最最喜歡的霍清瀣外,卻是什麼都不教的。

而周棄病的綉技其實已算不錯,若周意兒比她還好,曜國夫人倒有些懷疑蘇如繪是不是自己在宮中無人督促,自己偷懶了。

便聽周棄病盈盈道:“舍妹刺繡之技固然不佳,但到底是太后身邊出來的,夫人想必也知道,太后身邊的齊嬤嬤,針線最好不過,她啊,見識得多,夫人請看帕子上面那些花葉,比尋常的綉法更逼真生動,卻是舍妹在齊嬤嬤那兒請教過的,回來讓棄病也跟着沾了光。”

說完,便在曜國夫人面前告退,去尋蘇如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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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如繪皺着眉,聽完南子口齒伶俐的說完大概的經過,對這番交談暫無評論,卻注意到了另一點,她眯起眼:“十姐怎麼會與周棄病搭上了關係?”蘇如墨雖然性格略顯跋扈,與姊妹之間常有爭執,但到底不糊塗。

周家與蘇家議親的事情,因嫻雅公主晉封上面,緋兒進宮傳話,如今已經是半公開,何況蘇如墨在宮裡採選時吃過虧,又如何會給周棄病親近的機會?

“聽說是這位周家小姐,在前段時間一次花會上,不小心摔倒在了堂小姐面前,當時她的使女恰好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堂小姐自然只能親自上前扶了她起來,這位周小姐自是感激不盡,她去定國公府,便是去致謝的。”南子眨了眨眼睛,道,“奴婢聽定國公府的人私下裡說,這位周家小姐當真是好狠的心,閨閣裡面嬌滴滴的千金,她那身子瞧着還要弱些呢,生生的摔得快兩個巴掌那麼大的淤青出來,連中衣上面都蹭出了血……當時堂小姐瞧見都皺了眉。”

“……”蘇如繪沉默片刻,問道,“母親怎麼說?”

“夫人只叫奴婢將事情來稟告四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夫人是怎麼想的。”

蘇如繪斟酌了良久,眼中掙扎之色越發明顯,半晌才道:“她既然說服了四堂哥的嫡母,我也不給她添煩——就這樣吧!”

“奴婢有些想不明白曜國夫人。”南子提醒道,“這位周家小姐的話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無非是利用堂四公子並非曜國夫人親生,而曜國夫人自己無子,用綉帕的事情暗示曜國夫人,她的妹妹乃是太后親自撫養長大,即使堂四公子德淺,那位小周小姐但凡厲害一些,恐怕無論曜國夫人還是苗氏都要投鼠忌器吧?這樣的考量,曜國夫人起初不是也應該想到了嗎?”

蘇如繪眯起杏眼,一根食指在唇邊點了點,淡笑着道:“意思是這個意思沒錯,但我那伯母被她說動,你卻漏看了另一句話!”

南子奇道:“哪一句?”

蘇如繪重複道:“‘舍妹刺繡之技固然不佳,但到底是太后身邊出來的’!”

南子偏頭想了想,依舊不解:“四小姐請恕奴婢愚鈍,這與奴婢方才所言,似無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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