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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的聲音如此熟悉,溫柔的呼喚着她的名字,聲聲飄渺,讓她不自覺地循聲移步。

這又是置身何處?四周是重重的霧氣,一切都隱藏在蒼茫之中。

只有那個聲音引導着她。

漸漸的近了,她終於看見那個身影,那樣熟悉。

一個名字在她的舌尖輾轉,可是她卻不敢喚出,很奇異的感覺,彷彿叫出來就會引來禍患一般。

於是她眼睜睜地看着越來越多的霧氣湧向他們之間,他的身影漸漸模糊。

別走……

酸澀攸忽間就侵襲上眼睛,沉重擁堵向她的胸腔。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視線是模糊的,影影綽綽一片。

“旖景,你終於醒了。”是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

她突然清醒,卻又緩緩閉目。

再睜開眼睛時,這才看清了半跪床前的人。

旖景驚懼地抽離了手掌,突地坐了起來,向床角瑟縮着。

“你別怕,我不會逼你。”那驀然的抽離讓大君心口一痛,唇角帶着無可奈何的苦笑,他站了起來,卻因為膝蓋的麻軟險些踉蹌,大君好不容易才站穩,緩緩退後兩步。

“是我不好,不該那樣對你。”他着意將語音放得輕緩,見旖景不再顫抖,鬆了口氣:“是否還覺得難受?”

旖景只覺渾身無力,那噁心想嘔的感覺依然盤旋在嗓眼,她不敢說話,生怕開口又忍不住乾嘔,再一次激怒他。

“五妹妹,你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是,有了身孕,經過剛才良醫正的診脈,確鑿無疑。

“五妹妹早有些安歇,我這就走,明日再來看你。”像是難以面對女子驚惶不安不知所措的模樣,虞灝西幾乎是落荒而逃,直到出了綠卿苑,才一拳擂向院門外的一棵桃樹,huā葉紛亂,灑了他滿肩。

他想起剛才醫官有些責備的語氣:“殿下,娘子確有了近三月的身孕,不過依據脈象,甚是不穩,娘子身子瘦弱,郁懷不解,剛才是因突受刺激情緒激動才致昏厥,這樣的情況……微臣並無十足把握能保住娘子腹中胎兒。”

他知道的,那丫頭並非身子羸弱,是他將她強擄了來,一路坎坷,又因為那該死的“三日醒”引發神思昏亂,以致於變得這般膽顫心驚,才致郁懷不解。

想當初,面對楊妃的利匕,旖景都能冷靜周旋,若非失憶,她怎麼會鎮日憂懼。

他想留她在身邊,不是為了傷害。

真是該死。

虞灝西想起那日薛國相的話,這回,漸漸拿定主意。

旖景在綠卿苑裡靜養了幾日,總算是又恢復過來,經過診脈,醫官確定暫時無礙,可還得小心周護,再不能有半點閃失,於是大君殿下這才略微安心,稍有閑睱,就來綠卿苑陪着旖景閑話,還是一如既往的關懷備致,彷彿那一夜兩日之間的衝突從未發生。

可旖景始終還是鬱鬱不樂,面對着大君越發小心翼翼。

這一日,大君再來綠卿苑,聽盤兒稟報旖景的胃口越發不好,常常噁心犯嘔,一個人發獃的時候更多,有時還會怔怔垂淚,醫官說如此下去,只怕難以平安生產。

大君聽得心驚膽顫,無奈綠卿苑的侍女全不是熟悉旖景起居之人,就連盤兒,也不知她往常喜好,飲食上的照顧難以周全穩妥,更休提貼心寬慰。

四月的春光,越發明媚,桃李繽紛浮香四起,但旖景卻越發消瘦。

“五妹妹,你真想知道過去的事?”轉廊上,大君終於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旖景很淡漠:“也不是非要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只怕也會感覺是別人的事,與我沒有半點關聯……再者,我也聽了一些議論,知道自己出身本就卑賤,就是一個侍婢,就算有了身孕,若是女孩兒,出生便會賜死,就算男孩兒,將來也會被抱走給他人教養,生死不見。”

大君沉了臉:“五妹妹是聽誰在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旖景很茫然:“難道我不是侍婢?”

大君揉了揉眉頭,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你不是,五妹妹,我都告訴你,你與我原本是在大隆出生長大,我是皇子,而你……你是衛國公府的嫡女,你的祖母是大長公主,是我的姑祖母,你決不是什麼侍婢。”

旖景輕輕一笑:“殿下何必哄我,我明明聽僕婦議論,我就是皇子府的一個侍婢,因得了殿下寵愛,才被接來西梁。”

“你不是。”大君深吸了一口氣:“五妹妹聽好,你姓蘇,在家行五,所以我才會喚你五妹妹……還有,你不是我的侍婢,是我因為不甘,才將你擄來的西梁,你腹中的胎兒……他的生父是大隆楚王世子,所以,無論男女,將來都會平安長大,不會離開你一步。”

旖景目瞪口呆,好半響才問:“殿下在說什麼?是說我與旁人……”

“那不是旁人,那是你的丈夫,我才是旁人。”大君很懊惱,拂袖而起:“五妹妹,今日我只能告訴你這些,你定下心來,保養好自己的身子,別再聽信那些僕婦嚼牙,你從前的婢女夏柯我會調來綠卿苑侍候,有什麼話,你都可以問她,但是,這些事情不能宣揚出去,五妹妹你信我,我是為了你的平安着想。”

旖景怔怔地目送着大君頭也不回地離開,好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過了許久,一旁的盤兒才敢說話:“夫人,殿下所言都是事實,婢子從前見過您,也見過夏柯姑娘,那時還將您誤認為世子……”

於是夏柯就這麼被調來了貼身侍候,得知旖景有了身孕,這丫頭倒是驚喜得淚如雨下,而有了她的照顧與開解,旖景的胃口也漸漸好了起來,雖然仍然受着孕吐折磨,心緒倒比之前要寬鬆。

但大君對她的防備並沒有減輕,夏柯也沒有與旖景獨處的時候,盤兒基本寸步不離,夏柯並沒有找到機會求證旖景是否當真失憶,可她見旖景聽聞前事,一副茫然怔忡的模樣,並且完全不記得世子,反而問得較多的是大君如何,夏柯大是焦急。

每當提起大君,夏柯都是敷衍了事,也是因為顧及着盤兒這個耳目,才沒有直言不諱大君就是個“惡魔”提醒旖景要避之千里,千萬不能被他蒙蔽。

可是這一日,夏柯卻忽然聽大君自己坦白了他的惡行。

“五妹妹,你與虞渢原本琴瑟和諧,可我就是不甘心,我放不下你,這才籌划著把你擄走,你之所以排斥我,這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就是……我殺了你另一個婢女,被你親眼目睹,所以,你對我越發害怕排斥。”

別說旖景大是驚訝,就連夏柯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五妹妹,即使如此,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爭取你的諒解,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可我再不會逼迫你,我唯一強求的事,就是把你從虞渢身邊帶走,並且倘若你不會對我動心,我也不會放你離開,就算你恨我,我也會把你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