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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折疏?”游氏與冒姑聽完卓昭節轉述的游煊為人所利用誤傷林鶴望始末,震驚萬分,“游家與白家兩代姻親,世代有交,震城林家亦是秣陵府中排得上名號的人家,那麻家雖然也稱一句淳縣大戶,然而不過是商號遍布淳縣上下的緣故罷了,即使脫了籍,可誰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正經的讀書人家即使揭不開鍋也自有一腔清氣存於門戶,無人敢於小覷,何似這麻家上下四五代凈是些追逐銅臭的商賈,這樣下賤的門第出來的子弟,居然將三家都算計了,連咱們都被拖下水?!”

游氏面上烏雲欲摧,她此刻簡直是怒不可遏!

所謂士農工商,自古以來商賈都是屬於極卑賤的,前朝和本朝,都頒布過不允許商賈乘車服綢的律令,雖然本朝如今這兩條已經漸漸鬆弛,然也可以看出商賈的地位。

而游氏乃是翰林之女,游家祖上數代均是讀書之人,再正經不過的書香門第,她所嫁的卓家,是從開國以來的勛貴,均屬於士的階層,乃是最典型的士族貴婦心態,再怎麼不介意門第再怎麼開明,也不過放寬到農罷了——世上所謂良家,工與商都不在其內。

工與商,在游氏的眼裡,多提幾句都是不配的。

可現在卻是一個商賈子弟,設計了她的嫡親侄兒,將她娘家的二房、三房、四房全部卷了進去,甚至連她自己都被牽扯到。

可以想象游氏如今的心情!

“這些都是二娘子所言,卻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證據?”冒姑在旁沉吟片刻,忽然道,“上一回,這姓麻的可不是還到府里來探望江十七郎,當時拜見過夫人與大夫人、三夫人的,那時候可不見他有半點兒異常,說起來這姓麻的也不過是弱冠之齡罷了,若他做下這些事情,還能夠在夫人跟前鎮定自若,這份心計卻也太可怕了!”

游氏定了定神,卻問女兒:“九郎怎麼說?”

“九郎說,這麻折疏如今殺起來有許多的麻煩,讓咱們不要插手,他來解決。”卓昭節鬱郁的道,“但我聽着即使他下手,往後……”

“那麼卓芳甸說的就是真的了。”游氏打斷了女兒的話,對冒姑道,“這件事情是麻折疏與陳珞珈一起做下來的,陳珞珈如今關係重大,既然她當年沒死,如今還到了祈國公府的手裡,雍城侯府不可能不將前因後果探察清楚!九郎沒說卓芳甸說謊,便是默認了這經過。”

卓昭節建議道:“要不要把事情告訴章老夫人?”

游氏沉默了片刻,卻搖了搖頭:“如今不方便說。”

“為什麼呀?”卓昭節吃驚的問,本來她以為憑着侯府的權勢,要弄死麻家上下也不過是輕而易舉,所以也沒想到一定要交給林家去下手,還不如自己動手來得痛快,但現在事情有變,麻折疏因為陳珞珈的關係被牽扯進了皇太孫的爭鬥里,卓家、游家都不方便動手了,雖然寧搖碧主動接過去,可卓昭節心疼未婚夫,自然就琢磨起了索性隱下陳珞珈與祈國公府這邊的牽扯,就哄着章老夫人去報仇,豈不是很好?

卓昭節雖然沒有主動害人的心思,然而她到底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若能保全自己在意的人,坑上旁人卻是顧不得了,究竟人有親疏遠近。

沒想到她這主意還沒和游氏商議,卻立刻被游氏否決,不由詫異。

“你有證據么?”游氏反問,“這麻折疏,他是林鶴望多年的好友,說他才是主使劃傷林鶴望的人,可去哄煊郎的是陳珞珈,麻折疏什麼時候出過面?明合被滅了口,而如今陳珞珈在哪裡?無憑無據的,章老夫人和林鶴望會相信?指不定還以為游家想要耍賴不想賠償他們了!”

她嘆了口氣,“林鶴望與章老夫人嘴上不說,心裡這些日子早就存下來對游家的怨懟了,這心裡就不願意相信咱們這邊任何疑似推卸責任的話!莫說他們,就是宋維儀——這是游家的自己人了,你以為他會完全相信?這就好像你和燦娘一起長大的,有一天你大伯母來和你說,其實燦娘嫉妒你比她生得美貌,早就有害你之心,你會信么?”

卓昭節被問得瞠目結舌,半晌,忽然道:“但有一個人可以佐證!”

“你是說明吉?”游氏再次搖頭,“別忘記,她是你身邊出去的大使女!”雖然兩年前明合與明吉就被班氏趕出內院,失了貼身伺候卓昭節的差使,但外人可不會認為明吉之後做的事情與卓昭節沒有關係,指不定還認為卓昭節這是利用舊仆如今的身份陷害麻折疏呢!

卓昭節聞言變色道:“母親,難道就這麼任憑煊郎被冤枉着?”

“煊郎畢竟是下手的人,總而言之是脫不了關係的。”游氏冷笑着道,“如今去告訴林家煊郎是被人算計了,林家定然要疑心咱們別有用心,所以,等這回林家納妾時,把條件與章老夫人談好了再透露給她,讓章老夫人自己想去罷,宋維儀乃是解元,不可能怕了林鶴望的功課強於他而下手!再說燦娘還是白子華的弟妹,游家和林家是轉着彎的姻親呢!你二表姐嫁的也是震城,黃家與林家還有點親戚關係,游家可沒理由要害林鶴望,到底是誰心胸狹隘欲毀林鶴望前程,以章老夫人的精明,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外祖母那邊?”卓昭節總覺得這麼做雖然有道理,可怎麼想都是一股子鬱氣堵在了心口,奈何如今局勢複雜,根本不是由着性.子來的時候,只得悶悶的轉了話題。

游氏道:“自然要速速傳信過去的,不過現在就不能借用九郎的獵隼了。”她知道女兒這個年紀正是為了心上人一往無前的年歲,生怕女兒認為這麼做是故意和雍城侯府疏遠,特意解釋了一句,“否則九郎的獵隼這個時候飛去江南,往後更加要說當年秣陵那些事情是他乾的。”

又道,“你大舅舅和二表哥、五表弟那裡也要說一聲,總而言之麻家是不要想好過了,區區一個商家,以游家、白家、林家的底蘊,要冠冕堂皇的玩死他們有什麼難的?無非是不想讓他們體面的死,死後還沒人知道他們作下來的齷齪事罷了!”

因為知道卓家過幾日就要隨聖駕去翠微山避暑,林家把納妾的日子定得很緊,但又要照顧到卓知潤即將成婚,雖然他不是四房的,然而如今又沒分家,四房少不得也要搭把手的,所以再怎麼緊還是定在了卓知潤的婚期後。

六月初九這日天氣其實不怎麼好,一早就是懨懨的,巳初還不見日頭,早起到鏡鴻樓來尋卓昭節說話,議論一會去看新婦的卓玉娘伏在三樓的欄杆邊,望着外頭鉛灰色的天空,嘖嘖道:“我聽人說,小娘子幼時若是騎過狗,嫁人這天必然會要下雨,莫非咱們這位七嫂小時候干過這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