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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奴阿大與阿二看着身量不及中土人士高大,力氣卻不小,伊絲麗得了寧搖碧的吩咐,出去和他們一說,兩個人領會了寧搖碧“一定要給這老貨看足了顏色,但必得留下一口氣好讓主母施恩”的用意,以他們跟着寧搖碧耀武揚威橫行霸道多年千錘百鍊出來的毆人分寸,用心的下着手——

憑心而論,因為怕把寧世忠打死了沒法向主人交代,兩個崑崙奴自認為已經留了些許情份了,只是他們從前跟着寧搖碧出去,打架鬥毆,對手多半也是紈絝,阿大和阿二要對付的,自然也是對方所帶的健仆,所以他們這回的留情,相對於已經過了鼎盛之年、這些年來又做着侯府大總管,雖是僕人,但也是錦衣玉食嬌慣着過來的、多少年沒吃過苦頭的寧世忠,完全感覺不到。

最後刻意下毒手的十杖,寧世忠挨到一半就已經氣息奄奄,全部挨完,他是連痛哼都發不出來了……

兩個崑崙奴見狀,也有些着慌,然而寧世忠這個樣子卻不能立刻下去請大夫或休養,因為寧搖碧沒說讓他挨完了打就走人,只說“先打三十杖”,打完之後要怎麼辦,總是要請教過寧搖碧才成的,這位世子脾氣一向就不是很好,就是伺候他多年的月氏族姐妹伊絲麗、莎曼娜,在他跟前玩笑兩句也得認真觀察一番他的心緒神色,才敢開口,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所以崑崙奴再擔心、寧世忠再痛苦,也只能拖着一身傷等着。

偏偏寧搖碧與卓昭節新婚燕爾的,打情罵俏之下動了心思,把人都打發出來,抱着卓昭節回後頭入內室去逍遙快活,事後兩個人又彼此嗔怪了一回,好容易才想起來還有個寧世忠挨了打正等着後續的發落。

然後再叫人到後頭去伺候,更衣梳洗,這麼著,寧世忠再被叫進去回話時,人都有些糊塗了,他自然是被抬進去的,只是抬到門檻就放了下來,伊絲麗稟告道:“主人、主母,如今寧世忠身上血水難止,抬進來恐怕弄髒了地上氍毹。”

寧搖碧厭煩道:“晦氣,抬到府外頭去!”說著看了眼卓昭節。

卓昭節明白這就是他做了惡人,要自己來施恩了,雖然她自忖這件事情沒有寧搖碧幫忙也能處置好,但確實不如寧搖碧這樣不遺餘力的做惡人的效果好,也乾脆,又想起來寧搖碧那番“我實在心疼你,見不得旁人給你半點兒委屈受,更何況區區一個下人”,心下甜蜜,遞了個媚眼給寧搖碧,這才故作慈悲道:“到底是伺候父親多年的老人了,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我又才進門,還是着人請個大夫來看看罷?”

寧搖碧聞言,這才哼了一聲,冷着臉道:“念在世子婦的份上,就饒他這一回……依世子婦所言去辦罷!”

底下人忙答應一聲,把寧世忠又拖了走,又安排人擦洗院子。

有了寧世忠這個大總管的例子在前,侯府其他下人自是乖巧無比,私下裡都說世子對世子婦寵愛萬分,怠慢了世子婦,比怠慢世子還要悲慘些——之前寧搖碧和卓昭節到紀陽長公主府敬酒的時候,長公主答允往後也護着卓昭節的話也傳了開來,下人們越發的怕這位新進門的主母,再加上寧搖碧早就讓蘇史那查好對好的帳本,卓昭節這新婦掌家的過程倒是順利得緊,不拘吩咐什麼問什麼,再沒人敢推委或隱瞞,一個賽一個也似的忠心耿耿與殷勤有加。

三朝回門,卓芳禮帶着長子、次子在前院里敷衍寧搖碧,卓昭節領着冒姑等人回後院,被大夫人、游氏、赫氏、古盼兒圍着問起婚後情形及夫家相處,面紅耳赤的把寧搖碧對自己如何體貼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兩位長輩又向冒姑求證過,果然是夫婿憐愛、長輩寬容——雍城侯雖然在敬茶那日拂袖而去,但那是被寧搖碧氣得,再說亡妻之物都傳給卓昭節了,這兩日卓昭節管家他也沒問,可見做公公的到底還是要臉的,總不好直接再去為難已經進門的兒媳,再說,寧搖碧不是已經把卓昭節護了個八風不透了?

眾人聽着,都欣慰之極,連連說卓昭節福氣好,叮囑她當惜福,對長輩須尊敬,對寧搖碧要體貼,不可恃寵生驕。這些經驗與訓誨提醒,卓昭節自然是一一領受下來。

大夫人因為親生長女一別數年,雖然姚方也是她親自精心挑選的女婿,與卓昭艷感情亦是不錯,然而外放之後,卓昭艷送的家書里,一年前也不無幽怨的提到,姚方的上司極賞識他——這種賞識除了公開的贊過幾回姚方外,跟着就是送了一個美人與姚方伺候枕席。

因為是上司所贈,本來卓昭艷覺得留上幾日,等尋到了理由賣掉就是,不想那美人妖嬈嫵媚,婀娜多情,比起侯門出身端莊秀麗的卓昭艷別有一種風月場上的誘惑,原本並無侍妾的姚方這次居然有些動心,執意長留了下來,又給了妾的名份,雖然不至於寵妾滅妻,但夫妻之間到底不如從前親密。

大夫人看了之後,心疼得緊,又怕女兒妒忌起來和姚方吵架,反而傷了夫妻之情,寫回信過去,少不得還要勸說女兒按捺住,待姚方更好些——如今見侄女與侄婿卻是恩愛有加,寧搖碧這樣出身的俏郎君,更難得是婚前連個通房也無,想想就暗自嘆了口氣。

只是大夫人為人恩怨分明,不是虧待了她的人,她一向寬容相待,雖然因為卓昭節如今嫁得佳婿又在夫家過得好,不免憐惜起了自己的親生愛女,倒也不至於因此對四房起了嫉妒之心,只是暗自感慨人各有命罷了。

赫氏與古盼兒至少到如今都與自己的夫婿過的不錯,何況卓昭節沒出閣時,寧搖碧頻繁往卓家跑的那份殷勤她們也都看在眼裡,如今卓昭節在雍城侯府里,被寧搖碧如珠如寶的寵着縱着,也在情理之中,兩個嫂子暗自嘀咕了一回自己夫婿體貼到底不如寧搖碧,尋思着回頭私下裡要嗔上幾句,俱是真心賀了小姑子。

如此說了會子話,就到了中午,游氏想和女兒多相處會,索性打發人到前頭去讓分開來吃,後頭女眷們擺了一桌,拉了大夫人一起下來熱鬧,如此吃吃喝喝,飯畢奉茶,大夫人呷了一口,沉吟片刻,到底還是把話說了出來,道:“按着雍城侯府的富貴,確實你們什麼都不做,這輩子也是錦衣玉食的過了,即便是再努力些,論富貴與現在也是大同小異,只是我以為若是不傷夫妻情份,你還是督促着九郎上進些好,總歸將來寧家二房是要他來撐起的,只靠一個爵位,實在單薄了些——到底九郎沒有旁的嫡親兄弟。”

大夫人意有所指的道,“寧家大房那邊,倒是子嗣昌盛,如今長公主在,別說大房,這大涼上上下下,也沒人會委屈了雍城侯府的人,但……未雨綢繆,年紀輕輕的犯不着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