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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又勸,好容易把易氏母女弄離了大廳,沈氏與那華服少婦、敦遠侯世子婦都是一身的汗,偏易氏到了靜室里還是不肯罷休,口口聲聲的要沈氏給她個說法,沈氏扮慣了賢德慈仁,何況這件事情卓家也實在有點責任,自然只能一迭聲的認錯,中間敦遠侯世子婦委實看不慣易氏胡攪蠻纏的做派,插嘴說了幾句公道話——不想竟捅了馬蜂窩了,易氏刷的跳了起來,就要拿頭去撞牆,嘴裡嚷道:“不得了了!世子婦早就瞧咱們母子三個不順眼,巴不得我的心肝肉兒都死光了才好呢!如今有了機會怎麼會放過?”

沈氏和敦遠侯世子婦氣得全身發抖,卻不能不叫人拉住了她,沈氏用力掐着帕子,嘴唇哆嗦半晌才顫聲道:“易夫人,有話好好兒的說,何必如此?世子婦也是好意,總歸令愛才受了傷,正要夫人你安慰,易夫人如此激動,卻叫令愛依靠誰呢?”

“我一個貧門破戶出來的人,命賤如草!”易氏被人攔住,硬拖到榻上坐了,開始哭天抹淚,“我算個什麼依靠?沈老夫人你就不要折煞我了,我這麼兩個心肝,也不過是靠着君侯,才能夠在歐家有那麼點兒立足之地,可如今世子婦連這點兒地方也不肯給他們,我一個妾又能做什麼?索性不如死了眼不見為凈罷了!”

沈氏和敦遠侯世子婦簡直要暈過去了!

這要是換個正經的潑婦在鬧,兩人早就吩咐人打了出去,偏偏易氏卻動不得,被她這麼胡攪蠻纏的氣破了肚腸,卻還不能不按捺下滔天怒火來低聲下氣的哄着這潑婦,敦遠侯世子婦眼眶都氣紅了,也是委屈:“易夫人說的這話,我可不敢領!我再年輕不懂事,卻還知道長嫂如母的話!何況我方才不是在說纖娘受了傷須得請易夫人留意嗎?這會沈老夫人與卓家小七娘也都在,易夫人你和纖娘都聽着,我幾時說過容不下纖娘了?又什麼時候說過瑤郎?”

敦遠侯世子婦也不是頭一次領教易氏的撒潑了,但從前怎麼說也是敦遠侯府里關起門來鬧,撕破臉的大吵過了,開了門又是一家人,總歸家醜不外傳,誰想到現在易氏發了瘋也似的,在敏平侯府就鬧上了?

偏偏沈氏一向仁善有餘威嚴不足,如今又是理虧,竟是壓她不住!

敦遠侯世子婦氣怒之下說的話也是綿里藏針——所謂長嫂如母,易氏這個生母還在跟前呢,這話顯然是刺易氏是妾,若非敦遠侯偏疼,按着禮法根本就沒資格讓歐纖娘和歐瑤正經的叫一聲母親。

易氏雖然自稱沒見識不懂事,可這樣的話哪裡聽不出來,當下又是一陣大鬧:“你是如母的長嫂,我一個妾算個什麼東西?可如今纖娘受了傷,你口口聲聲說請大夫,大夫卻到這會還沒來,你也不問問你小姑子傷勢如何,也不替她討個公道,你就是這樣做母親的?那你自己的親生骨肉也這樣?!我定然要去君侯跟前問個明白!”

敦遠侯世子婦只覺得眼前一黑又一花,若非身邊使女扶了一把,她差點就一頭栽到地上去了,再沒有見過比易氏更不要臉的人了,若不是她一個勁的追着沈氏、游氏問責,她不過是怕歐卓兩家的交情因此受損,說了幾句圓場的公道話,雖然有自己不心疼歐纖娘的緣故,但這種場面上也不可能放任歐纖娘受傷不追究任何責任,那幾句話拿到敦遠侯跟前也是說得出口的,所以才被糾纏得到這會都沒功夫問上歐纖娘一句,沒想到易氏卻立刻拿了這事來說嘴!

如此鬧成了一團,可憐沈氏、敦遠侯世子婦堂堂貴婦,卻被易氏一個侍妾弄得氣血上浮,卻又拿她全然沒了法子!

卓昭節心裡也對易氏這樣的人膩得很,但這裡一來沒她說話的地方,二來敦遠侯世子婦前車之轍,今兒這樣的場合卓昭節也惹不起易氏這麼豁得出去的人,何況她和敦遠侯世子婦又不熟,也不心疼沈氏,便縮在角落裡一聲不響,虧得這會大夫好歹到了,沈氏和敦遠侯世子婦聽到這稟告差點當場就跪謝天地,二話不說就叫人請大夫進來。

請的大夫是敏平侯府慣用的胡老太醫,其實胡老太醫今日本來就在卓家上房坐席,奈何人實在太多,他又與幾個知交換了席位,下人好容易才尋到了人,又見他喝多了,催着廚房給灌了一份醒酒湯才來,饒是如此,到底無暇更衣,一進來就帶着一股子酒氣,但這會誰也無心計較,連易氏都暫且不鬧了,看着胡老太醫檢查歐纖娘的傷痕。

胡老太醫雖然滿身酒氣,但眼神還算清明,他是先帝時候就受太醫院供奉的老太醫了,因着年歲漸長,擔心伺候貴人有失,如今已經從太醫院告退,只給如敏平侯府這樣熟悉的幾家看病,等閑人是請不動的,上次為林鶴望診治,也是看了卓家的面子。

能夠在太醫院裡混這許多年,至今還出入公侯府邸,胡老太醫的醫術還在其次,這察言觀色的手段卻是極佳,所以他看過了傷、把過了脈,問都不問受傷經過,便直截了當的說到了診治之法:“歐娘子的傷勢看似嚇人,其實倒也不算嚴重,而且定然及時用了涼物緩解,只需配上兩劑葯,外敷內服,過兩日就好了。”

他深諳女眷們的心思,着意強調,“絕不會留下痕迹的。”

聞言,眾人都鬆了口氣。

當下有人呈上筆墨,胡老太醫揮毫寫下一帖內服的藥方,沈氏立刻命沈姑姑親自去抓藥,讓小廚房即刻熬出來,然後胡老太醫又道:“外敷的葯老夫有現成的,然在家中,還要請人去取一回才好。”

沈氏忙道:“敝家自是有人,還望老太醫詳細告知藥物所在,以免取錯。”

這麼再問了幾句歐纖娘的傷情,與胡老太醫寒暄幾句,看他沒有現在就回去的意思,自是照舊打發人送了他還席。

胡老太醫人一走,易氏故態重萌,下頷一揚,道:“沈老夫人,如今傷也看了,雖然胡老太醫說纖娘沒事,這也是天可憐見,然而滿堂小娘子都好好兒的,偏偏纖娘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想卓家總不至於沒個說法吧?”

她這話說得卓昭節微微皺眉——倒好像事情全是卓家做的,而且是衝著歐纖娘去的一樣了!

沈氏忍性再好,被易氏一個妾這麼步步相逼,也不禁露出怒色,冷冷的道:“易夫人說的很對,滿堂小娘子都好好的,惟獨令愛受了傷,是該好生問個清楚,不能叫令愛受了委屈,也不能叫旁人受了冤屈!”

話里的意思自然是旁的小娘子都沒事,偏偏歐纖娘被燙傷,誰知道是不是歐纖娘自己作的?

易氏聞言,眼睛一瞪,啪的狠拍一下跟前的長案,大聲道:“沈老夫人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倒要問一問你卓家,纖娘到底是怎麼受得傷?!我雖然只得一條爛命,為了膝下這兩個兒女卻也是敢搏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