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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趙萼綠說罷事情,兩個人歇息一番也恢復了許多,卓昭節就道:“咱們過去罷。”

這時候宴席已經開了,整個侯府都熱鬧得很,園子里的門全部打開,內中又掛了無數彩燈照耀,以供遊園之人方便,直如上元時候。

卓昭節與姊妹們在一干小娘子中間來回奔走敷衍,只覺得笑得臉頰都僵硬了,抽空又發現慕空蟬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和歐纖娘坐到了一起,頓時一陣的頭疼,但仔細看去兩人居然有說有笑,甚至還互換了披帛和簪子戴,親熱得彷彿嫡親姐妹,根本不像是不和睦,這才放了心,心想不管這兩個人是裝的還是當真去了芥蒂,總而言之不要在侯府鬧起來就好。

作為主家,卓昭節當然是盼望着這場婚禮雖然累人,然而一切還是順順利利的才好,只是人多了到底難免要出亂子——慕空蟬沒和歐纖娘或其他人家的小娘子鬧起來,宴到中途,卻被個年約十五六歲、面上雖然施了脂粉、卻仍舊透露出蒼白之色的綠衣小娘子從身後走過,似有意似無意,將一大碗滾燙的鵝肫掌湯齏翻倒向她頭頸!

這時候卓昭節恰好站在附近與許依人寒暄,眼角瞥見,只驚得魂飛天外!

但——慕空蟬彼時背對着那綠衣小娘子,並不知道身後事,倒是歐纖娘,眼疾手快的一把將慕空蟬狠狠一推!

慕空蟬猝然不防,被推得直接從席上滾了下去,她又驚又怒,一骨碌爬起身來要發作,卻聽得幾個使女尖聲驚叫,鵝肫掌湯齏翻下來時湯汁四濺,如今又是夏日,屋子裡雖然為了透氣開着窗,四周都還設了大缸大缸的冰,席上從娘子到使女一個個皆穿着單薄,輕透的綾羅根本就擋不住湯汁的滾燙,卓昭節隔着食案,手背上也被濺到幾滴,只覺得生生的痛,她倒抽一口冷氣——若這碗鵝肫掌湯齏全部澆在慕空蟬頭上,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時候慕空蟬也被貼身使女忙不迭的攙扶起來,正看到歐纖娘吸着氣叫身邊使女把一碗凍酪全澆在臂上,卻是推她時自己被湯汁燙傷了手臂。

卓昭節雙手微微顫抖,不及和許依人告罪,急聲吩咐阿杏:“快拿器皿去那邊冰缸里打水來!阿梨去稟告老夫人、初秋去稟告夫人,快!”她一面說一面快步走到歐纖娘身邊,沉聲問,“纖娘可要緊?”

問話時,她已經看到歐纖娘手腕上足有兩寸的地方赤紅一片,微微隆起,再看她臉色煞白,顯然疼痛難忍!

慕空蟬看了這傷,又看四周幾名使女下人也被波及,原本她所坐之處,皆被湯汁沾染,似描述着方才一幕的驚心動魄,臉色一瞬間陰沉如此刻的天色,她深深看了眼歐纖娘,道:“纖娘,這次我定然記下。”跟着也不理會卓昭節,徑自喝問,“是誰翻得湯?”

“咳……咳……”方才那綠衣小娘子打翻了湯,就彷彿嚇住了,一直獃獃的站在旁邊,此刻便輕咳着,懨懨的出來賠罪,神色之間,怯生生的,“是……是我……慕姐姐,對不住,我方才……咳……咳咳……”

今日隨長輩過府的小娘子太多,卓昭節認真看了看這綠衣小娘子,才想起來這彷彿是時家的娘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未寧、時雅風、時採風這三人聲名太盛的緣故,其他時家的孫輩鮮少露面,這綠衣小娘子,正是時家庶出的四娘時兮墨,因為時大娘子時未寧今日沒來,大概因此才被嫡母帶了出門。

慕空蟬使盡手段就為了嫁給時採風,這時兮墨,乃是時採風同父異母的庶姐,雖然是庶姐,但到底也是未來大姑子,慕空蟬或許會給她留些體面?

這念頭在卓昭節心中尚未轉畢,就見慕空蟬揚起手來,極乾脆利落的給了時兮墨一個響亮的耳光!

本來因為鵝肫掌湯齏翻倒,這一席上正亂成一團,附近幾席也都有人或起身或探頭的看熱鬧,如今這一個耳光竟教全場都為之一靜!

然而慕空蟬似乎覺得還不夠,竟是左右開弓,跟着又扇了上去!

眾人正獃獃的望着這一幕鬧劇,卓昭節也被慕空蟬這一刻的狠辣所懾,待見時兮墨已經被打得站立不住,慕空蟬卻還不罷手,頓時醒悟了過來,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了慕空蟬的袖子,沉聲道:“三娘子且先住了手,把事情問清楚……”

慕空蟬回過頭來,眼中恨得幾乎滴血,尖叫着道:“問清楚?你方才站在那裡看得還不夠清楚?!這小賤人存心要害死我!”

“我只看到時四娘子端着湯不小心打翻了,卻不知道是否是誤會?”如今這種情形,不管到底是不是意外,作為主家,總歸勸和的,畢竟時兮墨到底也是時家的娘子,不管她的嫡母重視不重視這個庶女,總歸是嫡母帶出來的,在這兒被打出了事情,卓家哪裡能不擔責任?再說好好兒的喜事上鬧出來有小娘子被打傷,怎麼能不掃興緻。

卓昭節吸了口氣,沉聲道:“三娘子請冷靜些,好在纖娘眼疾手快推了你一把……如今她臂上還赤紅着,我看我們還是等大夫來看了纖娘的傷再說罷。”

時兮墨即使是庶女,總歸是華容長公主與時斕的孫女,慕空蟬這個邵國公之女如此公然的掌摑她面,即使是有理,可也太不給時家留顏面了,能不和時家結仇么?長公主還在其次,時斕這大涼上下莫不知曉的名相分量之重,是邵國公與敏平侯都不能比的!

慕空蟬若不是太子妃的侄女,卓昭節倒還不這麼急,但她如今所作所為,既是在給真定郡王這邊豎起時家這個仇人,又是在掃了今日的主家敏平侯府的顏面!

卓昭節為了寧搖碧的前途也不能讓她繼續鬧下去,當下緊緊抓着她的手臂。

慕空蟬掙了幾把沒掙開,就冷笑出了聲:“好個小七娘!我知道你今兒是主家不能看着她挨打,但我在你家席上好端端的坐着,卻差點被毀了容貌甚至失了性命,你難道不要和我交代了?”

“今日之事確實是卓家之失。”卓昭節定了定神,平靜的道,“但現在最緊要的是被燙傷的纖娘等人須得好生診治,我已命人去稟告長輩,料想不久就有長輩過來做主,定然會給兩位一個交代,也請兩位念敝家薄面,且先停了爭執。”

這時候卓昭姝、卓玉娘接到消息,也從旁處趕了來,見到時兮墨嘴角滲血、雙頰高腫的狼狽模樣,並地上碎瓷,都是吃了一驚,正待上前詢問,卻被卓昭節以目示意止住,卓昭節吐了口氣,道:“六姐和八娘來的正好,慕三娘子方才弄髒了衣裙,時四娘子也是,你們陪兩位娘子到旁邊小軒里去歇一歇,我叫人把這裡收拾了。”

卓玉娘和卓昭姝來之前只聽人說了三言兩語,還不怎麼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聞言心下一跳,也猜到了時兮墨大約是慕空蟬打的,均是又驚又氣,驚的是好好的喜宴鬧出了事,不說掃興了,如今長安這局勢,時家慕家的立場,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續;氣的卻是慕空蟬也太不把卓家放在眼裡了,這麼眾目睽睽的就動手,這叫敏平侯府的體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