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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出受到春歸“召喚”的時候,正在魏國公府永嘉公主的居院,她聽說公主意欲前往秦王府,不由得側臉望了一望窗外——晨光朦朧,天色還不曾透亮,且正在廢儲風波急劇時,永嘉公主竟要趕去秦王府?縱然她是金枝玉葉,可正因她是金枝玉葉,難道不應當小心謹慎、安份避嫌?

渠出就很不願立時響應春歸的召喚了。

她跟着永嘉公主上轎,不轉眼地盯着目標打量,就像回回去秦王府時那樣,今日公主仍舊是精心妝扮,翠眉描如秀麗遠山,櫻唇點似三月春桃,鳳梢含情秋波瀲灧,總是與魏國公府時那個冷傲寡情的女子判若兩人,這短短一段距離,渠出硬是從不發一言的永嘉公主臉上讀出恨不能肋生雙翼轉瞬飛至秦王府的心聲,拜望兄嫂當真值得如此雀躍?

渠出梳理了梳理永嘉公主與秦王這對兄妹之間的關聯,非一母同胞,不過一個是記名鄭貴妃所出,一個是錢昭儀撫養長大,大約因為都是在鄭貴妃眼皮底下長大所以更加親近些?甚至親近更勝代王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

王府高高的院牆,成為渠出無法逾越的界碑,縱然是她對永嘉公主進入秦王府後的事充滿了獵奇心,卻不能冒着魂飛魄散的危險跟隨,但今日她莫名不想就這樣離開,盤算着等在這裡盯着公主出來,或許公主會與隨行的婢侍交談,透露蛛絲馬跡呢?

所以渠出就聽見了幾個打正門前經過的僕婦一番對話。

“不是說王妃今日要去安平寺拜祈么?怎麼公主殿下還會過來串門?若說是與王妃約好的,魏國公府相距安平寺更近,公主又何必走此一趟?”

“公主回回來王府,都是和姜才人閑話,哪裡是來見王妃的?”

“公主性情甚是冷淡,竟能和姜才人投機?”

“姜才人雖是側室,出身卻比王妃要高呢,別看王爺對王妃表面愛重,去姜才人院里的時候更多,足證更加寵愛姜才人,又確然姜才人是書香大族的閨秀,無論修養還是見識均非王妃能比的。”

永嘉公主來秦王府竟然是見姜才人的?!

渠出飄浮着圍住秦王府一圈圈的打轉,蹙着眉頭思量——自從她探知永嘉與鄭世子這對恩愛夫妻之間乃是貌合神離的貓膩

,就格外關注永嘉,沒辦法,雖說魂靈覺醒,但近幾個輪迴她都是投胎為女兒身,相比起江山社稷來着實更加關注男歡女愛。往永嘉的居院去得多了,一回都沒聽她說起與姜才人交近的事兒,當然也沒聽永嘉說起秦王妃,總之要不是盯着永嘉確然經常去秦王府串門,光憑公主往日的言行實在看不出和秦王府有半點瓜葛的模樣。

這事真是太太不合常理了。

不覺就轉浮到了秦王府的一側角門,渠出瞧着一輛毫不起眼的青篷車駛出,她本也沒有過多留意,突地發覺那車夫很有幾分面善,思索一陣,大驚失色!

連忙降下,入車一瞧……

是永嘉!!!

永嘉從秦王府正門進去,換了一輛車從後門悄悄出來,那車夫竟然還是……!!!

這真是了不得的發現,渠出徹底把大奶奶的召喚拋到了九宵雲外去。

渠出一直跟着永嘉到了明時坊,這是最靠近崇文門的一處市坊了,青篷車駛進了坊內東北角的一處極其幽靜的宅院,永嘉從車上下來,雀躍欣喜的神色在此時此刻可謂是毫無掩飾,幽會……定是與外男幽會……是與永嘉真正情投意合的人幽會……渠出的心裡作出堅定不移的判斷。

然後她就看見了那個與永嘉情投意合的男人。

!!!

渠出魂在半空都被驚得一個趔趄。

不得了了不得,這個驚人的發現務必要告訴大奶奶,渠出這才想起春歸的召喚,急急就往太師府飄去,但她突然又僵怔在半空。

——

春歸眼看着早餐卻食難下咽的煩躁心情因為菊羞的猜測更加煩躁了。

她現在倒不怕太師府里誰還能拿她尚無子嗣的把柄為難,但她確然極其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她葵水不調的病症被診為確鑿影響生育,子嗣艱難是一定的了,且換了好些擅長婦科的醫婆都無法保證能把她這病症調治康復,易夫人甚至說服她請了個有“婦科聖手”之稱的名醫,結論也並無差別。

總之菊羞丫頭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春歸借這由頭兩句話把菊羞趕走,悶在屋子裡“生氣”,卻是推開了卧房後窗,一眼眼的只瞧外頭準備恢復青翠的枝葉茵草,假作沒瞧見英仙一直

如影隨形。

“大奶奶莫裝模作樣了,我知道大奶奶看得見我。”英仙終於開了口。

見春歸仍然不理會,英仙又道:“我有妄執,是玉陽真君讓我來找大奶奶,大奶奶若是助我消除妄執,我會將我所知道的事如實相告,比如我究竟是錦衣衛哪位職官的下屬,又比如是誰把我害成這副模樣。”

有了這話,春歸能夠確定英仙並非試探了。

“不是魏國公將你折磨成這副模樣?”

“魏國公可沒有如此的怪癖。”

“怪癖”二字讓春歸心中一動。

英仙的慘狀讓她想起了顧纖雲一案,那些被程玞折磨虐殺的奴婢。

“可是程玞又再行惡?”

英仙卻不肯更多透露了,她睜着空洞駭人的雙眼,唇角還帶着一絲冷意:“玉陽真君說了,除非大奶奶助我打消妄執,否則我不能透露隱情。”

“你的妄執難道不是因為仇恨?”春歸立馬移開了目光,她實在不願直視英仙臉上那兩個空洞,卻忍不住聯想:顧纖雲一案,渠出就探明程玞與魏國公府密切相關,魏國公似乎一度在替程玞提供施虐的對象,因為程玞的惡行被揭曝,英國公及程敏父子二人應當不會再放縱程玞殘害家裡的奴婢,那麼程玞若然難以忍受篤疾發作,魏國公還會不會暗中提供可以由他施虐的人?

像英仙和白鷺二人這樣的身份,豈不是“合適人選”?

英仙被虐殺,白鷺呢?

春歸一邊思索一邊仍聽英仙說話:“我並非仇恨大爺與大奶奶。”

“這樣說來你也認同你是罪有應得?”

“我有什麼罪?身為錦衣衛暗探,我的職責便是聽令於上司刺探各家的隱情,暗探必須服從上司之令,交待我污陷三夫人的是我上司,我只是聽令行事。當然我也並不怨恨大爺、大奶奶,因為你們本就與我處於敵對,我敗在大爺、大奶奶手下,大爺、大奶奶當然不容於我,將我交還魏國公府於大爺、大奶奶而言是理所當然的事。”英仙的語態十分平靜。

“我恨的是我的父母,要不是他們把我賣給了官牙,我何至於落得此番情境,我想找到他們,我就想看看他們拿着我的買命錢,如今多麼逍遙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