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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雖不清醒,但春歸竟也知道自己這回是遭遇了飛來橫禍,所以當她終於能夠睜開眼睛時,其實一點都不驚訝她所處的環境,這裡是一個山洞,她能夠看見洞口之外仍然一片黑暗,離她不遠的地方燃着一堆柴火,這季候自然不是為了取暖,火光足夠照明,她看見山洞之內空無一人。

她渾身無力,只能躺倒在一堆枯草上,而後她又感覺到自己的手腳都被繩索捆縛着。

等意識更加清醒一些,春歸可以聽見山洞外有腳步聲,還有男人在低聲說話,聽不清說的什麼,偶爾會有笑聲響起。

既洞口有人看守,她就算掙脫繩索,也是沒法子逃跑的。

春歸乾脆安靜等待着。

而如她所料,未久便見渠出飄了進來。

“顧宜人,這回是真糟糕了,這夥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山匪,他們圖的根本不是錢財!我剛才瞅見了這夥人的頭目,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女人,原來他是聽那女人唆使才把你綁了來,我聽聞他們原本是沖趙大爺去的!當然,他們現在綁了你來,自然也能要脅得趙大爺自己把自己送上門來,但那女人卻說……他們還綁來村子裡的好些青壯,那女人說是要逼得那些青壯……玷污顧宜人的清白……女人說這樣一來,就算趙大爺因為顧忌晉國公府不敢休妻,你已經失貞的事也會泄露,你只有死路一條……顧宜人,你猜那女人是誰?”

春歸這時已經能夠坐起身,她看了一眼渠出:“是何氏。”

“顧宜人竟然就能料中?”渠出反而覺得驚奇了。

“恨不得我死無葬身之處的人雖有那麼幾個,但除了何氏,誰能和‘山匪’聯繫起來?她不正是因為隨她父親返鄉途中險遇山匪劫道,落得個‘屍骨無存’么?”

“何氏和那頭目正往這邊來了,顧宜人要真被他們玷辱了清白……我這亡魂也沒什麼用處,連去報訊都做不到,再者就算我能報訊,怕也來不及了!”渠出這回是真覺焦急和懊惱了:“我也已經替顧宜人求過玉陽真君,但真君……”

“那個老妖怪當然不肯管我這凡胎肉體的死活。”春歸冷哼一聲,但又安慰渠出:“誰說你不頂用了?你可幫了我大忙,沒你跟我說這番話,我尚還鬧不清這伙‘山匪’的來頭,但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聽令於魏國公鄭秀……”

話沒說完,就聽洞口一片歡呼聲。

未久便有一個綁匪入內,竟是動手解開了春歸腳上的繩索,用那無比露骨的目光在春歸臉上像鋼刀一般颳了幾遍,“嘿嘿”笑道:“小娘子,我不為難你,自己跟着我出去吧。”

春歸很聽話的跟着綁匪慢慢走出了山洞,她欣慰的發覺自己至少眼下,身上的衣裳尚且完好無損,還沒有淪落到狼狽不堪的地步。

渠出跟在她身後,聽得出都帶上了哭音:“這可是一夥子豺狼!顧宜人,你究竟有什麼脫身的法子?要不我還試着求一求玉陽真君吧?”

春歸沒有回應渠出。

當她走出那個山洞,發覺現在置身於一片林谷,也不知是被綁到了哪個山坳里,洞口外還算寬敞的平地上燃着好幾堆柴火,遠遠的還能看清搭着好些帳篷,數十劫匪這時圍着一大堆篝火站立,被綁來

的青壯約有七、八個,他們在瑟瑟發抖,他們身上的繩索此時也都被解開了,但顯然沒有一人敢和手持利器的劫匪對抗。

打頭站着的中年人應當就是這夥人的頭目,看裝扮倒是極其符合他“山匪”的身份,布巾包頭、烏麻綁腿,一手叉腰兩腿分立,他身邊站着個婦人,明明是押寨夫人卻帶着幃帽就顯得頗為滑稽了。

春歸笑了一下。

頭目顯然被這春歸的臨危不懼以及莞爾一笑晃了晃神,眼睛裡更是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審視。

“你竟還笑得出?”何氏極其惱怒,雖說她的臉上遮着幃紗,不過那有如淬毒的目光還是穿透了遮擋,她上前一步:“我們雖是求財,但要讓這些青壯心甘情願服從我們,日後跟着咱們打家劫舍,就得斷了他們仍然做個良民的念想,雖說不能殺了肉票讓贖金打了水漂,好在今日綁回來的竟然是個絕色女子,你們幾個聽好了,要想活命,要想日後跟着咱們共享富貴,就當著我們的面好好享用如此絕色。”

四周一片起鬨聲:“真是便宜了你們幾個新丁!”

春歸卻又向前幾步,直至站定在頭目和何氏跟前:“頭領貴姓?”

起鬨聲突的消失了。

但春歸當然不需要頭目的回應,她又是莞爾一笑:“我敢擔保頭領今日只要聽信尊夫人的慫恿,非但不會得益甚至會遭滅頂之災,我建議頭領還是先遣退了這多閑雜,好好聽我剖析厲害。”

“你在做夢!”何氏極其鄙夷春歸的異想天開。

“何娘子,別來無恙。”春歸沖她也是一笑。

再調轉目光時,她看見了頭目緊蹙的眉頭。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相信頭領不會樂意讓閑雜聽聞,所以……不然咱們去洞里交談?”說完春歸也不搭理頭目,她施施然轉身,穩穩走回身後的山洞,當一腳已經邁進了洞口,尚且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時,春歸到底還是輕輕吁了口氣。

她賭贏了,何氏雖然對她恨之入骨,但那頭目其實心中尚存遲疑,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山匪,他聽從的是魏國公鄭秀之令,這夥人應當是鄭秀暗蓄的一批死士,所以他心中會存忌憚,至少他不敢毀了魏國公的計劃,何氏在他心目中,必然沒有超逾生死的份量,何氏還沒有能耐把控這個頭目對她言聽計從。

春歸又緩緩轉身,直盯着洞口,默默計數,剛剛數到十息,她看見頭目和何氏一前一後相繼進入了山洞。

而這時,何氏已然除去了幃帽,她已經被認了出來,當然再無偽裝隱瞞的必要了。

“顧氏,你休想再憑藉花言巧語脫身,你不得好死……”幃帽除下後,何氏的憤恨更加難忍了,她上前就是一個耳光。

春歸被這重重一記耳光打得側了臉,且還嘗到了嘴角的一絲血腥味,她幾乎立時又把臉側了回來,直視着何氏森冷的眼睛:“何娘子如此恨我,無非是恨我多管閑事拆穿你的惡行,徹底斷絕你的念想,何娘子至今還對伍家大爺心懷渴慕啊?你是覺得委身盜匪頭目是件屈辱至極之事?可這位頭領到底還是救下了你性命並許你有個安身之處不是?他可是何娘子的恩公,何娘子卻因為一己之私忍陷恩公於死路?何娘子還真是,蛇蠍心腸……”

“賤人,你在找死!”何氏再次舉起了胳膊。

“住手!”頭目終於喝止,他上前,冷冷注視着何氏。

“夫君莫聽這小賤人胡說八道……”

“你們不是山匪,否則營寨也不至於連間遮風擋雨的屋子都未搭建,再者何娘子一開口,我便聽出了她原來是我的舊識,何娘子是被魏國公搭救,所以……你們是魏國公的人。”春歸打斷了何氏的話,她需要佔得先機:“魏國公不至於授意你們劫我一個內宅婦人,他的目的應當是外子,但你卻因為何氏的遊說先劫了我來此地,用我為人質威脅外子不利於周王,但魏國公應該能夠料到外子不會因為我背叛殿下,魏國公的目的並不在周王,他就是要引外子孤身赴險,但魏國公不會讓你們傷害外子,目的……應當是魏國公仍然沒有放棄挑撥離間,爭取外子為他所用的計劃。”

那頭目顯然沒有想到春歸竟然能夠洞悉實情,眉頭蹙得更緊了。

“如果你膽敢聽何氏遊說,使我受辱失貞,我敢擔保外子必會視魏國公為死仇,絕無可能再為死仇所用!你該如何向魏國公交待?你壞魏國公的大計,你還能否活命?”

“殺了她,殺了她滅口!”何氏一把拽住了頭目的胳膊,兩眼卻仍然狠狠盯着春歸:“這賤婦既然已經洞悉了魏國公的計劃,必定會如實告知趙蘭庭,只能殺了她,對魏國公的計劃方才有利。”

“我既然都能洞諳魏國公的計劃,更何況外子?你要不信,大可與我賭上一賭,待外子前來此處,不用我與他碰面,外子也會斷定你等不是普通山匪,聽命於誰,有何目的,若非如此……你屆時再殺我滅口也不算遲。”春歸胸有成竹:“再者你要誘外子來此,就必須讓外子相信我還活着,否則外子又怎會孤身赴險?你現在殺了我,無我親筆書信,外子絕對不會讓你們逞願。”

“夫君,這小賤人慣會花言巧語……”

“你給我住口!”頭目輕輕一搡,非但擺脫了何氏的糾纏,還險些把她搡了個仰倒。

春歸挑一挑眉,她知道自己的挑撥離間見效了。

“你先寫信,倘若趙蘭庭不來,你當然只有死路一條,倘若是趙蘭庭並未洞諳這其中的門道,你也只有死路一條,你可別耍花招,想着還能逃脫,只要你敢輕舉妄動……”

“我不過是普通內宅婦人,手無縛雞之力,怎敵得過閣下統領這幫亡命之徒?我惜命得很,不會自尋死路。”春歸伸手向前。

頭目親自替她解開了繩索。

渠出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這下子終於相信了春歸剛才那番話不是僅僅為了安慰她,不過……趙蘭庭當真能料中這群山匪是為魏國公指使?這怎麼可能呢?莫說趙蘭庭不知這事和何氏有關,就算知道……何氏是為魏國公搭救的事顧宜人可沒有告訴趙蘭庭!

渠出大是好奇:“顧宜人,我留在這裡也沒用,還是先去趙大爺那頭吧,萬一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能與你心有靈犀,我也好預早知會你一聲兒,你再嘗試着能否脫身。”

雖然逃脫的機率幾近於無,但總不能等死,渠出覺得春歸如此沉着冷靜,說不定又會有奇蹟發生。

春歸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