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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劉氏更快回過神來,一把拉阻了自家女兒:“囡囡這是做何?”

女孩兒卻沒被母親拉起,只仰面,淚淋淋的看着莫問小道:“道長是見着了小惠的魂魄?小惠說什麼?她是不是被彭氏害死的?!求求道長,千萬別阻止小惠報仇血恨,小惠多可憐啊,她才三歲,小姨娘就過世了,雖說小姨丈還在,但卻半分不念父女之情,由得彭氏那惡婦苛虐小惠,小惠長到五歲時,家裡的活計就都是她一個人干,就這樣還得被彭氏母女兩個打罵欺辱,聰哥哥為了護着小惠,竟然也遭受毒打,好容易盼到了出頭日,沒想到小惠竟被彭氏毒殺!道長行行好,就當什麼都沒察覺吧,容小惠一時,至少讓她親眼看着,讓她親眼着!看着聰哥哥和我,替她報仇血恨讓彭氏母女兩個不得好死,小惠這才能無牽無掛接受道長的超度。”

莫問:……

這位信徒是以為他的目的乃是驅鬼收魂?

便聽劉氏高聲道:“囡囡說什麼?什麼聰兒和你報仇血恨,讓彭氏母女不得好死?”

“娘!小惠必定是被彭氏毒殺,彭氏為的就是讓她女兒頂替小惠入選婁氏僱工,聰哥哥報官反遭杖責,但聰哥哥怎能眼看着小惠枉死?聰哥哥和我商量了,我也答應了配合聰哥哥的計劃……”

莫問直到這時才終於插嘴:“姑娘先住口!”

劉姑娘:?

你把什麼都合盤托出,還如何顯得小道我神通廣大?這樁事件已經沒有銀子可賺了,難不成連宣揚名聲的好處都得落空?莫問頓時“如臨大敵”:“小惠已經知悉了你們的計劃是要與彭氏兩敗俱傷,她很着急,請求小道務必阻止,她不希望因她之故連累你們。”

劉氏已然大巴掌往女兒身上招呼了:“糊塗東西,聰兒是一時悲憤,你不知道溫言相勸,竟還跟着他一齊胡鬧!你的小姨娘,就只有聰兒和惠兒兩個牽掛,惠兒已經不幸,若聰兒也因此搭上了前程,你小姨娘怎能瞑目?我以為你是個穩重的,才答應了你小姨娘,約定了你和聰兒的婚事,為著是讓你小姨娘放心,沒想到你竟也這樣的糊塗,真是……”劉氏急得跺腳:“都是不省心的東西,枉費了父母的一腔苦心!”

“娘,正因女兒從小就知道聰哥哥和女兒的婚約,才必須體諒聰哥哥的悲憤,倘若彭氏不受罪處,聰哥哥悲恨不消,這一生該是如何煎熬?所以女兒寧願陪着聰哥哥一齊死,只要彭氏母女二人罪有應得!”

母女兩人大吵一場,莫問小道竟然想盡辦法都無法主持大局。

他只好回去復命,面對的還不僅僅只有春歸,儼然“三堂會審”。

周王與蘭庭也是剛回毫末庄,在這兩位面前,莫問自然需要一番詳說。

於是乎就把春歸授意的話俱實道來。

蘭庭果然在聽說費惠殞命當日,劉家廚房竟然意外走水一事便蹙起了眉頭。

但卻並沒有因為劉家大姑娘與費聰實則定有婚約的事表現出任何震

詫。

春歸問蘭庭:“你們今日有何收穫?”

“說來也沒什麼收穫。”周王搶了話,突的又是一笑。

春歸:……

笑什麼笑,便是今日我貪睡未起,難不成殿下還要將毫無收穫的事怪罪到我頭上不成?

“所幸三弟今日沒和咱們一塊去臨安縣城,一番奔波,着實勞忙,毫無趣味可言,三弟有所不知,費聰竟然根本不是什麼美男子,雖則與咱們年歲相近,單論相貌的話,甚至遠遠不敵年近半百的費厚,且這少年,脾氣又臭,和劉家姑娘相差無幾!唯一讓人驚奇的是婁氏綢庄四管事,居然是個女子,但長相也着實讓人不敢恭維。”

春歸:?

周王竟然以貌取人到了如此無可救藥的地步?這也還罷了,周王憑什麼篤信我也無可救藥了?光是婁家四管事竟然是女兒身這一件,就已經足夠奇異、大為傳奇了好不好?

春歸決定不搭理周王,只把求知若渴的一雙眼看穩了蘭庭。

“我們今日先就去見了費聰,他的面貌確然不肖其父,不過看上去沉穩樸實,又是快人快語的脾性,我倒覺得,相較而言費厚的陰鬱,我對費聰的感觀甚好。”蘭庭先道。

春歸莫名認同:“當是如此。”

周王大是不服:“一先搭腔,我聽逕勿授意,倒是先說了咱們乃葛公引薦的話,費聰聽聞武家的困境,極其痛快就答應了雪中送炭,並立時就請來婁家四管事和咱們面洽,那四管事雖說生得是人高馬大,且也是身着男裝,可一張口,咱們就聽清楚了她竟然是個婦人。費聰說了咱們相求的事,我見四管事頗有些為難的神色,便立時聲明若是需要銀錢周旋,大可開口不用為難,再講我們是有事相求的一方,確然也應當答謝四管事和費小郎仗義相助。

四管事就沖我甩了個白眼兒,說婁家管事里雖然有些個見錢眼開的傢伙,她可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才道為難之處,原來她在婁氏綢莊裡並不經管聘選僱工的事,也是需要托請經手管事才能做成,只前些時日為了費聰所求已經欠下經手管事一大人情,這時再煩托就有些不好開口,不過既然是費聰已經答應了咱們,她是絕對不會讓費聰言而無信,所以一個銅板的好處都沒索要,就答應了再薦武家的女兒為織綢工。”

“這樣說來,費聰與婁家四管事交好之事不假。”春歸道。

“我也是這樣的感慨,和四管事、費聰觥籌交錯時藉著酒興就問起了兩人之間是怎麼成這忘年之交的,四管事便道原本是婁氏綢庄開了家新分號,四老爺也就是婁藏點明要請‘刷子陳’粉刷店面,因粉刷的屋子甚多,‘刷子陳’的規矩又是一日只刷一間房,為了縮短工期,便帶了費聰這徒弟去搭手一起干,四管事起初還不樂意,瞧不上費聰的手藝,篤定他小小年紀必然沒有學到‘刷子陳’的本領,還說了些難聽話,費聰二話不說就把刷子裹了霑漿甩開胳膊開干,把一面屋頂刷好了,才瞪眼看着四管事,說若是她能挑出半點

毛病來,費聰依着‘刷子陳’的規矩賠付十倍工錢,但要四管事挑不出毛病,可就得沖他陪禮道歉,承認是她婁家四管事低看了少年人。

這也能稱作是不打不相識了,四管事自然挑不出費聰活計的毛病,心悅誠服的告了錯,費聰也還了禮,稱四管事性情直爽行事也大氣,是個值得敬佩的長者。四管事也歡喜費聰這等不卑不亢的脾氣,又隨着接觸越來越多,兩人越來越覺性情相投,便成了忘年之交。那四管事還說,她甚至動了心思將獨女許配給費聰,可惜費聰早已定了親事。”

春歸恍悟:“難怪你們兩聽聞費聰和劉家姑娘早有婚約竟一點不意外了。”

“我順着四管事的話詢問,費聰也不扭捏,說了生母過世之前與劉家姨娘的約定,自那時始他便把表妹看作了未來媳婦,且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了,也端的是兩情相悅,連四管事都把劉家姑娘誇讚一番,說那姑娘甚是勤儉,日後是把持家的好手,一點也不介懷費聰拒絕了當她的女婿。”

“聽二哥這番話,我對費聰的感觀是越發好了,劉家家境困窘,自然不如婁家四管事寬裕,但費聰卻寧肯固守約定,全然不為財帛利益所動……”話說到這裡,春歸忽然又想起費聰為了費惠已經下定決心和彭氏母女兩個同歸於盡,且聽劉家姑娘的意思,她顯然知道費聰的計劃不說,且也被費聰拉下這趟渾水,這就等同費聰寧肯拉着未婚妻一同走向滅亡,這固然也是劉家姑娘心甘情願,可講句公道話,費聰的心目中,妹妹費惠和未婚妻的分量從來就不相同,這對於劉家姑娘似乎也頗不公道。

周王卻沒有發覺春歸這一停頓背後的遲疑,重重哼出一聲:“原本事情進展順利,哪知道逕勿偏要節外生枝,他怕是也認同費聰的品性,覺得咱們有事相瞞有失厚道,在酒桌上,就承認了咱們是從彭氏口中打聽得費聰與四管事相交匪淺,根本就不是通過葛公引薦,那費聰立時就翻臉不認人,卻不衝著逕勿,一肚子火氣全都發泄在我的頭上來,把我好一番痛斥,端的是蠻不講理!我又沒有和彭氏串通謀害他家妹子,再者武家小娘子更加和費惠的死一點關係沒有,只不過是咱們先是從彭氏口中打聽得這條門路,費聰就衝動得把咱們連着武家小娘子一同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答應好的事也不願再踐諾了,豈不可笑?”

春歸:……

着實忍不住提醒道:“二哥想要援手武家,哪裡就只有促成武姑娘受婁氏僱傭一條路?二哥非但忘了這僅僅只是咱們商量出來試探彭氏的說法,更忘了接觸費聰的真正目的,多得逕勿一直清醒理智,才當時機合適時對費聰坦誠,二哥反倒埋怨上了。”

周王無比哀怨:“可為何我就偏該唱這黑臉?我怎麼不能擔當為費聰仗義的品性所打動,主動坦誠相交的角色?”

“因為劉家姑娘對二弟先有了不良感觀,所以二弟不再適合繼續與劉家姑娘接觸。”蘭庭理直氣壯回應。

周王:我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