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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陶芳林從躊躇滿志淪為身陷“囹圄”這段時間,皇城內外已相繼發生了幾件事故。

先是關於樊二曝屍農郊一案,蘭庭及順天府仍然未曾審明,不曾斷言幕後真兇即便秦王,自然也沒有公開洗清秦王的嫌疑,弘復帝本身對此案件並不十分熱忱——畢竟高瓊滿門已經獲罪伏誅,皇長孫業已被奪儲位幽禁南台,兩件大案已然是蓋棺定論,而今卻忽然因為樊二之死,使得塵埃落定的案情又再生枝節,似乎還有漏網之魚,一步步的將皇長孫及高玉引入陷井,弘復帝當然明白漏網之魚就那麼有限數條,他打心裡並不願意正視。

之所以要察,是為防萬一,為了鞏固儲君之位,但弘復帝並不願意真相公布朝野。

另外那位暗中和英國公世子程敏相交匪淺,此時卻公然成為萬忱山入幕之賓的孫崇葆,也終於有了動作。

近一月以來,京城四郊突然發生了好幾起命案。

都是夜間發生,遇害的百姓無一不是壯年男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孤身夜行,結果卻死於猛獸襲擊,有一個目擊證人,是一更夫,夜間巡更時親眼目睹了有黑熊出沒鎮街,且遇害者陳屍之地也的確發現有黑熊遺留的毛髮,故而京郊有黑熊出沒且常常傷人的消息不逕而走,引得人心惶惶。

蘭庭趁着仍在察辦樊二命案的便利,對黑熊傷人案也十分關注。

據仵作勘驗屍身,遇害者的確死於猛獸襲擊,致命傷並非人力所能造成,不過蘭庭也察覺了蹊蹺之處,那就是遇害者伏屍之處並不見猛獸的爪印,連遇害者奔逃的腳印都沒有遺留,且遇害者明明都是陳屍荒郊,何故那更夫卻能在鎮集上親眼目睹黑熊出沒?

他不動聲色,暗察更夫,果然發覺更夫近日有突發橫財的跡象。

緊跟着孫崇葆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他通過“占卜”,預言京郊即將發生大火,建議各處鎮集小心防範火患,徵調水車民夫,以備禍患搶救人命。

據孫崇葆言,熊之下部灬,古義即為火,又說匕字古義為湯勺,月字位於中部,是以通過測字,斷定月中某日,一場大火會從經營鍋碗瓢盆等器用店鋪燒起,若無防範必定造成鄰里死傷,殃及眾多。

“瘋了,真是瘋了!”春歸在得知此事後異常氣憤:“孫崇葆為了引起朝堂君王重視,如願涉足官場,成為天子近臣,竟然不惜用這麼多無辜百姓的性命做為他的墊腳石!”

“但現在還沒有證據將孫崇葆逮拿歸案,只無論他會不會在意百姓性命,我以為的確應當讓城郊各大鎮集加強防範,天災也好人禍也罷,不能讓更多無辜百姓受殃於此場大火。”蘭庭無疑篤定大火必定會發生,在他看來最重要的就是免於百姓為此場縱火殃及。

他這些天,固然緊盯着臨淄王及成國公府,無奈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應當此回黑熊傷人以及即將發生的火患殃民案,並不是臨淄王府及成國公府親手主導,想來也是,孫崇葆本是默默無聞的一

介儒生,光憑獻計可不能受到臨淄王的看重,他絕無可能直言黑熊傷人需要人為,這事件,怕是連臨淄王及成國公都瞞在了鼓裡,當真以為孫崇葆能夠未卜先知,他們行為的事,無非是用力鼓吹給孫崇葆造勢,讓孫崇葆憑藉這回事件能夠天下聞名,受到弘復帝的重用——與丹陽子形成抗衡。

“好在是我期待的把柄終於已經收集齊全,而今,是時候與丹陽真人攤牌了。”蘭庭道:“丹陽真人必定知悉發生火患的具體地點,如果我們能逼得他開口,不但能將殃難化為無形,而且還能將縱火者一網打盡,把孫崇葆逮拿歸案,不怕問不出魏國公的全盤陰謀。”

這是在皇城之外逐漸醞釀的一件事故,而皇城之內,同樣發生了一件事故。

永寧宮,鄭貴妃。

她仍在禁足,但她並不心甘情願服從禁足。

這日傍晚,夕霞燦艷,珍味佳肴已經送來永寧宮,四名宮人默立着等着服侍貴妃用膳,錢昭儀同樣也踩着飯點過來,她倒不是為了蹭飯,這麼些年來,貴妃的一日三餐多半都不會少了她也來服侍。

可眼看着湯菜都已經半涼了,貴妃仍然不見人影,錢昭儀都有些坐不住了,打算去親自去探問貴妃是否玉體不適,但她卻被攔在了寢卧之外,一貫囂張跋扈的錢昭儀卻不敢擅闖貴妃的寢卧,她只能滿腹疑惑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她曾經是貴妃的心腹,但又早已不是了,她知道貴妃必定瞞着她不少事,但她沒有膽子探問,那葵釧是怎麼死的?是因為太不識相,永寧宮裡有毒沼,誰入誰死。

真正的心腹之一吳宮令此時正焦頭爛額。

“娘娘,千萬忍着些,這個時候,千萬忍着些啊。”

鄭貴妃身着中單而已,且衣襟大敞,露出香肩及半邊兒桃紅色抹胸,雙目迷亂,胸口起伏不停,她儼然是神智不清,只抓着吳宮令的手不放,往腰下……

“為何我就要被關禁在深宮裡,我恨死我那心狠的父親,當年兄長和我怎麼求他的,父親偏偏仍要把我送入東宮,我和寡婦有什麼區別,和寡婦有什麼區別!我難受,阿吳,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如今我被關在這裡,連那該死的殺千刀的……我也見不到,阿天,我不該這麼命苦不該這麼命苦。

那顧氏生得貌美,我年輕時候比她哪裡就差了姿色,我的出身還遠非顧氏能比,為什麼她就能嫁個良人,這世上多少人都能嫁個良人,唯有我該受這無窮無盡的痛苦。”

“娘娘……”吳宮令臉漲得通紅,卻不知應當如何安撫自家主人。

貴妃卻忽而作嘔,惡主感讓她幾欲昏厥。

又漸漸的眼底終於清明了。

吳宮令臉色慘白。

“不行,我不能再被關禁在深宮,那神仙藥就快沒了……”鄭貴妃一邊喘息,疲累不已。

“娘娘,而今最重要的還不是烏香……娘娘的月信可遲了有一段時日!”

鄭貴妃瞪大眼睛,用盡全力坐起,

兩手握緊了吳宮令的肩膀:“你說什麼?我竟然還有幸得孕?哈哈,上天終於開了眼,許是我那孩兒終得輪迴,我與他能夠再續母子情份?!快,快傳太醫替我診脈。”

“娘娘!”吳宮令渾身顫抖,卻不得不進忠言:“娘娘醒醒吧,皇上已經多久不曾召娘娘侍寢!若當真是,當真是……這可是大罪啊!娘娘不能請太醫診脈,只能……如今怕是不得不聯絡魏國公,求魏國公想法子了!”

永寧宮裡一片混亂,貴妃和一幫心腹提心弔膽,但皇城之外,魏國公尚且沒有得知這件驚人的禍殃。

魏國公府里,永嘉公主也正噁心犯嘔。

她不存在太多的顧忌,請了相熟的大夫診脈,得到又有身孕的喜訊,滿面愉悅之情。

消息傳到了世子鄭衡耳里,鄭衡勃然大怒。

但他卻只能耐着性子聽那些恭喜道賀的話,不敢因為頭頂籠罩的綠雲大發雷霆。

於是永嘉公主再去了一次秦王府,這回,沒有逃過嬌杏的盯蹤。

角門外,仍是一頂不甚起眼的青布小轎,嬌杏往轎中一探,發覺正是永嘉公主。

一直跟着公主殿下乘坐的小轎,到了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宅,而後,嬌杏就發現了誰等在那裡。

這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於是乎嬌杏的盯蹤重點,從新轉回了魏國公府,沒等多久,她便又知聞了一件大事。

鄭貴妃竟然有了身孕,鄭貴妃一直在服食烏香。

嬌杏生前,可不知道烏香是為何物,但死後靈識復蘇,她卻知道了烏香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有一世投生為宮人,服侍的是穆宗皇帝,穆宗皇帝便有及食烏香的癖好,烏香雖多為藥用,不過直接吸食卻能令人上癮,欲罷不能,吸食後,人多產生幻覺,穆宗皇帝當年……吸食烏香後性慾便極其高漲興奮,生生能將宮人折磨至死!”

見多識廣的春歸,聽過烏香的名稱,不過當然不知這事物的效用。

“唐朝時的阿芙蓉,可為鎮痛之用。”這就是春歸的理解。

“但當朝進貢的烏香,比起阿芙蓉可大有不同,穆宗皇帝便是因為過度吸食造成暴亡,而後……”

“而後皇室便明令禁止了吸食烏香。”——說這句話的是蘭庭,此時他也加入了春歸與嬌杏的談話,雖然他並看不見嬌杏,也聽不見嬌杏的話,他是聽見了春歸緊跟着的複述,接上了話題。

嬌杏頷首:“卻如大爺所知,穆宗皇帝後,宮廷便嚴令禁止吸食烏香,雖然仍有外邦進貢,不過僅限醫用。”

“烏香不在市面流通。”蘭庭又道:“因為禁令嚴制,等閑人也不知烏香可以吸食,且對於走私烏香者處以惡極之罪,利益低於風險,也沒人膽敢私下販賣,貴妃所得的烏香出自哪裡,摸清這條線索,一切便將終結。”

這是一條新線索,蘭庭與春歸其實對這條線索已經心存篤斷,不過……為防萬一,他們仍需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