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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國公當然沒有這樣的自信。

他再是如何愚蠢,也知道蘭庭在此時此境竟然能夠斷定是黃荃迎出謀獻策,說明黃荃迎根本就不是對他死心踏地——如此機密的計劃,除臨淄王之外,只有他和他的長子知道是黃荃迎提議,這件事絕無可能被其餘人察知,除非黃荃迎已經背叛了他。

成國公說不出的懊惱和窩火。

他之所信任黃荃迎,是因黃荃迎對他有救命之恩!

那還是皇長孫踞東宮之位,高瓊仍然位高權重的時候,他收受地方官員賄金的把柄為高瓊掌握,且已經發動黨羽彈劾他貪贓枉法想要置他於死地,多虧了黃荃迎獻計才讓他有驚無險脫身,正是因為黃荃迎救他於危急關頭,他才把黃荃迎當作第一僚客,對黃荃迎的種種建議信任不疑。

而蘭庭點出黃荃迎的名姓,趁打了個成國公措手不及的先機,緊跟着又道:“黃荃迎怎麼說成國公怎麼信,卻不曾料到事實根本和成國公耳聞的不一樣,皇上從來沒有懷疑過太子殿下,之所以暫時將內子扣留宮廷,不過是想引出幕後中傷殿下之人,所以殿下根本不會為了營救家岳丈身犯險境,但臨淄王與成國公卻信以為真。”

蘭庭並沒有詳述珍瓏殺局的始末。

陶氏已死,這件事的真相已經不再重要,不過為了揭露臨淄王的罪行他必須提及這件舊案,然而又當然需要顧及弘復帝的體面,不可能直言弘復帝當真懷疑過太子,最為重要的是,不能讓春歸再被這件舊案牽連,讓春歸再受誹議,所以蘭庭才強調弘復帝的英明睿智,同時也將珍瓏殺局坐實是栽樁陷害無稽之談。

但蘭庭的進攻並沒有就此止住:“那名倭寇,當然並非臨淄王及成國公安排,所以臨淄王才會毫無防範,並沒計劃將家岳丈再從紅螺湖畔的莊園轉移,導致梁指使順順利利解救人質,至於倭寇究竟是怎麼回事,稍後臣自然會向皇上及諸位閣老闡明,現下,請皇上允准傳令家岳丈上殿陳述。”

“准。”弘復帝將成國公震驚的神色看在眼底,心下不由冷沉十分,這個時候他也再不會心存僥倖了,一揮衣袖允准了蘭庭的請諫。

已經在外恭候多時的顧濟滄,也旋即被高得宜親自引領入殿。

突然一陣秋風起,卷進了乾清宮的正殿大堂,偏是今日站得稍後的申適頓覺這秋風似有刮骨的寒意,尤其當顧濟滄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

申適還記得這個曾經被他口口聲聲稱作“世侄”的人。

那時他在汾陽為官,因為長子申羿因先天缺撼不能入仕,他着實是對嫡次子申翃的學業關注十分,幾乎將家門寄望都壓在了申翃身上,所以才讓申翃跟他赴任,好親自督促申翃的學業。顧濟滄在汾陽州學裡算是佼佼者,說起來申翃和顧濟滄相交不無他的鼓勵,當然他那時萬萬沒有料到顧濟滄會成為福州申最大的威脅。

他當然也未曾預料顧濟滄竟然還活在世上!!!

申翃從來沒有說過他放了顧濟滄一條生路,直到顧濟滄回到中原,便被聽聞風聲的溫驍逮獲,申適還是聽臨淄王說起,才曉得臨淄王竟然意欲利用顧濟滄伏殺太子於沽水,他為了自家滿門的安危,不是沒有勸說臨淄王乾脆將顧濟滄殺人滅口,但臨淄王卻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臨淄王稱為防萬一,伏殺太子得手之後再將顧濟滄滅口不遲,屆時把顧濟滄的屍身棄於密雲一處倭商秘密據點,顧濟滄死於當日,才能證死太子是為他所誘才死於倭國細作謀刺,然顧濟滄原本便為倭國派遣死間,所以物盡其用後,自己也遭倭寇滅口。

臨淄王事事求全,到頭來卻是滿盤皆輸,申適如今自然是心驚膽顫之餘,又難免追悔莫及。

他而今站在乾清宮的正殿,聽顧濟滄侃侃而談多年前的舊事,怎麼被申翃盛情相邀前往福建,怎麼目睹申羿與東條大名的部屬面會,怎麼在福州那處茶樓上再次巧遇東條部屬,怎麼窺聽得那部屬商量刺殺蕭讓、魏謙,怎麼向申翃坦言,怎麼被申家拘禁,怎麼被轉移去別苑,怎麼被擄往海外……

申適手裡的笏板止不住直晃悠,視線所及的色澤沉黯的金磚,彷彿突然有了刺目的寒光以至於讓他眼冒金星頭腦里一片渾沌。

顧濟滄已經說起在東瀛的經歷。

“草民被擄往東瀛,為了爭取回國,為了爭得和家人團聚的機會,只好佯作投

誠東條大名,終於也算能贏得東條大名幾分信任,的確一度被任命為東條家臣,後來草民因機緣巧合,救得東條大名另一親信家臣水野暗香於危難,才從水野暗香口中聽聞了當年福州兇案的真相。

刺殺蕭御史及魏統領的刺客,實為東條大名遣派,我當日在申家及那茶樓見者,實乃東條大名家將東條雪暴,他為福州暗殺計劃指揮官。當年蕭御史巡察福州,接觸魏統領,實則是因魏統領掌握了靖海侯里通倭寇的情報,兩位大人暗中收集證據準備彈劾靖海侯,豈知走漏消息被靖海侯察覺,於是串通東條大名,將蕭、魏二位大人刺殺於鬧市,栽陷於孟公,東條雪暴之所以接觸申羿,是因奉東條大名之令向申羿索要鐵礦,申家實則一直暗中走私鐵礦往東瀛,這其中當然也有靖海侯大開方便之門,所以福州兇案,申門亦為幫凶之一!

水野暗香當年之所以願意告之草民實情,一則是因感念草民救他於水火,再則也是因為認定草民終生不能重返故國,不過後來,水野暗香過世之後,水野家族漸失東田大名信任,又被裹挾於島內爭權奪利,最終敗落,不過水野暗香的女兒為東條大名姬妾,在水野姬爭取下,水野暗香的小兒子溯拾還保留了家臣的職位,草民正是在水野溯拾的幫助下,才得以回國,不過初登故國立即便被逮獲,草民雖不能確鑿是被何人擒獲,但曾經被困於紅螺古剎左近莊園,受逼寫下告小女往沽水之畔相見確為事實。

更有一點,草民務必向皇上闡明,草民這些年於東條大名府上,察探得知福州申、漳州徐,更有建寧桑氏,福建三大名門望族實則都一直向東條勢力走私鐵礦,他們為東條勢力提供戰需,靖海侯卻為東條家將劫掠沿海百姓大開方便之門,實則是以我朝百姓之利,豐三族私囊,靖海侯剿滅之倭寇,實為東條勢力之敵對,溫、申、徐、桑四門,敵通外族卻能名利雙收,唯有東南沿海百姓及商賈,深受倭寇殘害,望皇上明鑒,重懲叛國之賊,為無辜百姓爭求安寧!”

這也是他一定要堅持回國,一定要力求告發舊案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朝廷命官勾聯倭賊殘害本國百姓,這樣的罪惡為所有忠君愛國之士萬萬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