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歡從溫泉會所休息室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蘇璐在旁邊坐着看手機。
大概是睡的時間太久了,林清歡覺得頭有些疼:“嘶……”
而蘇璐聽見聲音立刻過去:“怎麼了?”
林清歡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有些頭疼……”
“着涼了吧?”蘇璐走到旁邊的茶几,倒了一杯早就準備好的薑糖水給她。
林清歡接過來喝了一口,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古小姐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沒一會兒。”蘇璐直接道,片刻後,又補充了一句:“怎麼了嗎?”
林清歡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
她剛才……
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樣,夢裡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問她:“仔細想想,養父母家的姐姐,叫什麼?”
叫什麼……
夢就到這裡戛然而止。
不過,虧得是那個夢境,她好像,想起來一些事情。
比如這些年,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很小的時候被賀敏送出去寄養在別人家裡,但對養父母一家人卻沒有任何印象,剛才,通過那個夢境,她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
畫筆,顏料,原本都是她的,到最後,又都變成了的別人的。
而且,奇怪的是,夢裡的一切,又極其的矛盾。
要說養父母對她好……可為什麼那個姐姐搶她的畫筆跟顏料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幫她說半句話?
要說不好……
可那些東西明明又是她從他們手裡得到的?
她想要找回記憶,可偏偏……想到的事情越多,得到的信息就越複雜。
薑糖水本身就是發汗的,再加上……心裡原因的關係吧,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弄得身上膩膩的很不舒服。
林清歡下意識的想從躺椅上起來去沖個澡,可是才掀開身上的探子,摸着手上柔軟的觸感,後知後覺的抬頭看向一旁站着的蘇璐,凝眉問:“我……不是在泡溫泉嗎?”
蘇璐一聽她說這個,忍不住朝她翻了個白眼:“你還說呢!剛古小姐進來看見你靠在溫泉裡面睡著了,差點被給你嚇死!”
林清歡沉默着,沒說話。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除了那個夢,她睡着之前最後的記憶,的確是在溫泉里,剛忽然意識到自己躺在躺椅上,還以為自己記憶又除了什麼問題。
但如果像蘇璐說的那樣,是她與古小姐看見她在溫泉里睡著了把人弄出來的,一切倒還說得清楚。
只是,林清歡還是有些疑惑,但卻沒多在意:“不過你們幹嘛不直接叫醒我呢?直接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催眠我?”
“我……”蘇璐一時語塞,不過很快,不是很樂意的道:“我又不是心理醫生,她說那樣更好有些,我還能說什麼?”
林清歡默默的,倒沒在說什麼。
心理治療的目的就是為了減少焦慮,緩解身心壓力,在一種更放鬆的,更沒有心裡防備的狀態下催眠,或者可以幫助心理治療師更深入的了解病患的狀況,從而制定更好的治療方案。
所以,這麼看來,古婧當時那麼選擇,也沒什麼問題。
只是林清歡素來不喜歡這種……完全未知的狀態。
她是自願尋求心理治療師干預進行恢復記憶治療的,在這種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治療,總是不自覺的讓她有種彆扭的感覺……
不過,既然已經結束了,她也沒好糾結的了。
在休息室沖了個澡,便回去了。
別墅亮着燈,她還以為容徹已經回來了,可是進去才發現慕雲站在客廳,看着旋轉樓梯處,她才換上的一幅油畫。
那幅畫是林清歡在一個街頭藝人手裡買的,他自己畫的。
大概是因為自己也是跟藝術有關的設計師的緣故吧,對於藝術本身,她其實並不在意這幅畫是否出自名家之手,而是這幅作品帶給人最直接的感官。
然而,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現在,她最應該思考的是,為什麼慕雲會在。
林清歡站在門口玄關好一會兒,慕雲聽見門口有動靜便回頭看了一眼,兩人視線相交,沉默着。
片刻後,慕雲揚了揚嘴角,率先開口:“思源累了,劉媽帶他上去休息了。”
“恩……”林清歡聲音弱弱的,最後,笑了笑,從玄關走到慕雲跟前,眉眼斂着笑,猶豫了一會兒道:“這麼晚了,您怎麼過來了?”
慕雲也不隱瞞:“思源想你們了,非吵着讓我把他送回來,明天送都不行。”說著,頓了頓,順了一口氣道:“反正你也回來了,我也沒別的事情,先走了。”
“那個……”林清歡顯然沒想到慕雲會這麼直接,猶豫了一會兒道:“要不您今天就住在這兒吧?來回跑也挺折騰的……”
慕雲嘴角揚了揚,語氣從未有過的緩和:“整天在家裡待着不是打麻將就是看書,出來一趟也算是活動筋骨了,但也沒覺得折騰。”
林清歡:“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
“年紀大了,睡得晚。”說著,抬手看了看時間,隨即又道:“這時間回去剛好。”
林清歡無言。
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她與慕雲,大概是……同類人吧。
淡泊而笨拙,或許會錯,但卻不至於錯的一塌糊塗,只是太過於擅長用冷漠的外表包裝自己軟弱而又不堪一擊的心。
可在慕雲面前,她總是太過稚嫩。
慕雲看着她,嘴角漫不經心的揚了揚,片刻後,輕笑一聲:“剛那副畫不錯,這個畫家的其他作品能收到嗎?”
林清歡略有些尷尬:“其他的話……”
“唯一的作品嗎?”
林清歡笑笑:“其實那幅畫我是從一個街頭藝人手裡收的,不是什麼名家大作……”不過,仔細想了想,這話對於慕雲來說,好像有些欠考慮。
慕雲本身就是出身在書香世家,對於藝術肯定有自己深刻而獨特的理解,而且,剛從她的話里也不難聽出她對那幅畫的讚賞。
在容家生活了那麼多年,什麼樣的藝術收藏品她沒見過?
是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對於她而言,可能並不是重要。
想着,抱歉的笑了笑:“如果您喜歡剛才那副作品的話,我想他其他的作品,您可能不會喜歡。”
“哦?”慕雲眉心微微擰了擰,臉上帶着幾分期待。
林清歡嘴角斂着淡淡的笑,溫柔又隨意:“他其實有很多作品,一字排開放在旁邊,依次看過去還是挺震撼……也很殘忍。”
“殘忍?”慕雲饒有興緻的凝眉。
林清歡稍稍舒緩了一口氣,緩緩道:“就好像在看一個……明明那麼有天賦的人,作繭自縛的,逐一減掉自己的羽翼,慢慢走向滅亡的全過程。”
慕雲嘴角的笑慢慢的瀰漫上一抹沉鬱,她眼眸不由自主的沉了沉,好像在回憶什麼一樣……
林清歡眉心微蹙,剛要開口說什麼,玄關那邊便傳來容徹熟悉的聲音:“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像你們這樣站着聊天的……”
容徹的聲音讓慕雲回過神來,甚至不等容徹說什麼,慕雲便直接朝玄關的方向走:“差不多要到我休息的時間了,正好阿徹也回來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說完,不管林清歡與容徹說什麼,直接走了。
劉媽是專門照顧容思源的,思源在別墅劉媽自然也是要在別墅的。
慕雲有自己的司機,現在正在外面等着。
容徹才剛回來,甚至都不知道慕雲跟林清歡聊了什麼,不過見慕雲要走,便跟着林清歡出去送了送。
慕雲上車,關車門之前忽然跟林清歡說了一句:“其實那幅畫放你們樓梯玄關不合適,如果你願意的話,把它送給我怎麼樣?”
林清歡稍稍怔了怔,不過很快,點頭道:“好,您那天在家,我給您送過去。”
“我每天都在家。”說著,便關上車門,讓司機開車走了。
容徹看着慕雲的車子開走,蹙眉看向林清歡:“什麼畫,她問你要你就給了?”
林清歡笑得無語:“一幅畫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再說了,又不是別人問我要,媽問我要,我難不成還能不給嗎?”
容徹攔着林清歡的肩膀往別墅裡面走,沉吟了片刻道:“樓梯那副嗎?”
林清歡點頭。
“難怪……”容徹聲音里,帶着點意味深長。
林清歡眉心擰了擰:“你好像知道點什麼似的?”
“那是我親媽!”容徹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一天到晚的看着怪聰明,除了盤算着折騰我,還有什麼用?”
林清歡啞然笑着。
老實說,的確是……心虛的厲害。
容徹垂眸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悻悻的笑着不說話,沉雅的眼眸微微凝了凝,攔着她手臂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你不會現在就盤算怎麼折騰我呢吧?”
“怎……怎麼會!”
只是,說這話的時候,林清歡差點把自己舌頭誰咬了。
然而看她那個心虛的勁兒,容徹忽然有種很想把她捏在手心裡狠狠蹂躪的感覺。她臉上那種充滿算計的狡詐,明明都要藏不住了,居然還能大言不慚的否認?
也只是那樣想着,容徹便直接俯身將林清歡抱了起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林清歡下意識的摟住容徹的脖子,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