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打定主意，回到雅間。

雅間里只有皇帝一人。其他隨行人員在外面輪換着吃飯、警戒。

唐果進來，皇帝看到她的神色，眼神一變，居然閃過期待和畏懼兩種不同的感情，又很快平靜下來。若不是正好瞥見，唐果絕不相信皇帝也會畏懼，心中微微一痛，忙施禮：“陛下……”

“不用多禮了。今兒是果兒生日，自然是以果兒為主，坐下吃飯吧。莫要拘禮，不然倒是折騰壽星了。”皇帝笑道。

唐果道謝，坐下了。

有人開始上菜。

皇帝請客，請的還是重要的客，菜色不用說，俱是絕好的。更妙的是，都是唐果愛吃的。

“果兒先喝湯吧。”皇帝盛了一小碗野菌湯放在唐果面前。

“飯前一口湯，到老不受傷”。這是唐果上輩子從楚大夫那學來的養生信條。作為一個曾經備受胃痛困擾的人，唐果不但自己一直堅持飯前喝湯的習慣，還經常給身邊的人介紹。

她若給皇帝做飯，必會有道湯先請皇帝喝。

今兒這湯十分鮮美。只是，唐果除了鮮美之外，還喝出些別的。

唐果微微閉下眼。

美食當前，諸事退避！

她慢慢的喝湯，把其它的先放一邊了。吃飯就是吃飯！不是思考也不是談事！

皇帝微笑，把醋魚的刺仔細挑了，魚肉裝在碟子里，遞過來。

“謝謝！”唐果略起身接了，既然人家有言在先，那就要接受這份好意。

皇帝眼中的笑意更多，自己也開始喝湯。

啊！這裡的菜果然很有風格！

嗯！好吃！哇！這個也好吃！好吃！

很快唐果的腦子裡就只剩下這倆字了。

對着一個食慾很好、吃相斯文可愛的超級小美人，絕大多數人都能多吃一碗飯的。皇帝也不例外。晚飯本身歡喜結局。

吃完飯，洗漱畢，休息了一刻鐘，起程回宮。

唐果需要找個合適的地點來說話，哪裡呢？

“果兒，天色還早，陪朕到景仁宮坐坐吧。”皇帝很適時的送來梯子。

“是。”

皇帝……

晚上八點多的樣子，皇帝帶着唐果來到景仁宮。還是去年那間，皇帝出生的屋子。

唉！居然一年多了……唐果心裡感慨。事到臨頭，反而不知怎麼開口。

“果兒……你……是有話要對朕說吧？”靜默半晌，皇帝緩緩的說道，聲音很低。

“陛下……”看着皇帝站在窗前的背影，唐果心中又是微痛：不管怎樣，皇帝對我，真是好得很。

積累了一下勇氣，唐果低聲道：“奴婢其實很想問陛下，您……自去年八月之後……一直對奴婢很好，嗯……是越來越好……太好了！為奴婢做了太多事……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終於問了！唐果長出一口氣，走出第一步就好！

“自去年八月之後，果兒看似粗心，其實細緻得很，分得很清楚。果兒，你認為我對你好是為什麼？其實，你已經明白了的。只是，你要確認。你不願意糊裡糊塗的過日子，不願意再……平白接受我的給予。”皇帝轉過身來，低聲道，神色黯然。

皇帝……

你很好很好的。可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準則，我不能，假裝不知道，心安理得的繼續享受這一切。

“陛下，您，喜歡奴婢？”唐果低頭，問出了口。

“我沒把果兒當奴婢。果兒是我的心上人。唯一一個放在心裡的女子。”皇帝看着她，低柔的說道。

……

猜測是一回事，當面說清楚是另一回事。

唐果前世曾經有傾慕者，但他們的秋波，唐果沒接到。她每天忙着生存和學業，根本沒功夫發現。

今生也曾有人心儀於她，那人沒來得及讓她知道，就成了她的兄長。原本的一點纏綿之意早已轉化為手足之情，唐果毫無察覺。活到今日，她的愛情領域一片空白。

乍聽到皇帝直言愛意，唐果心中巨震。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皇帝看她臉上現出震驚、歉疚之情，沒有半點兒羞澀、喜悅之意，只覺心中冰冷，哀傷、痛苦、自憐等等感情一一襲來。他自己又是大驚：之前已料到這種可能，也有了應對之策，居然還會如此！

唐果沒注意到皇帝的反應，她在想怎麼說才更合適。而且在她內心深處，隱隱約約覺得，皇帝是個很讓人憐惜的人。

唉！他喜歡我，便儘力對我好，應該是個深情的人吧？也未嘗不是因為，他以前找不到可以喜歡的對象。那他……真是孤單呢！

皇帝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唐果的臉。在彷彿一輩子的失望之後，這張讓自己印在心底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憐惜、關愛。心頭一熱：果兒……對我還是有心的。

“果兒，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皇帝突然問道。

“……奴婢……陛下的風采和為人，奴婢很喜歡……嗯，敬仰，只是……只是……”

“只是，果兒的‘喜歡’和陛下的‘喜歡’不是一種喜歡，是么？”皇帝接下去道。

唐果輕輕點頭。

“果兒，你……沒喜歡過人，為何這樣肯定？”

你怎麼知道我沒喜歡過人！？雖然這是事實，不過，說的我好像是個傻瓜！傷自尊！

“估計是果兒沒那閑功夫吧？兩種喜歡，果兒怎麼區分呢？”皇帝眼波流動，微笑問道。剛才有一刻幾乎站不住的傢伙，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陛下的那種喜歡，應該是以……嗯……婚姻的形式為最終目標吧？”唐果看向皇帝，一旦覺得傷自尊，不管理由多幼稚，唐果都能燃起鬥志來。這不？直視人家了。剛才那個不也抬頭的傢伙也不見了。

“是。”

“陛下很好很好的！但奴婢……從來沒想過……和陛下……嗯……結婚，不是，是成為夫妻，也不是，是……有夫妻關係……呸！我在說什麼啊？陛下恕罪，您……聽明白了吧？”唐果熱得要快燒着了，這回低頭是因為害羞了。雖然不是皇帝期待的那種害羞。

“哈哈哈……聽明白了。果兒，何故？因為我是皇帝？”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呃，就是奴婢覺得您不會是個好丈夫……陛下恕罪。”唐果，你太直接了。會傷害人家的！雖然是事實，也不能實話實說啊。

“果兒認為我不會是個好丈夫……原因呢？”

“回陛下的話，奴婢只是就奴婢個人來說的。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您不要放在心上……”

“每個人的想法，朕懶得知道。我只想知道果兒的想法。”皇帝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果兒去年在這裡說過，若有一人，只喜歡果兒，果兒也只喜歡他，兩人真心相愛，能夠一心一意、不離不棄、相互忠誠，那麼果兒希望可以和他永遠生活在一起，生生世世。果兒可是認為，我不會是那個人？果兒定是以為，我做不到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互相忠誠，所以，你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個男人看，只當我是皇帝。是這樣吧？”

……皇帝的記憶力真好！

“這個么……奴婢以前沒想過。嫁人之事，對於奴婢來說還很遠呢！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所以對此並沒做出判斷。”唐果道。她確實沒細想過這些。否則怎會說出皇帝不會是個好丈夫那樣的話？

“果兒沒有想過，卻直覺的斷定我不會是個好丈夫。看來，我還真夠惹人嫌的……”皇帝苦笑道。

唐果更加不忍，想了想，說道：“陛下，您不要這樣。奴婢知己說話！奴婢剛才也想過，您……也許只是之前沒有遇到可以喜歡的對象。又或者，奴婢出現的時機比較恰當，巧合之下，成為了您喜歡的對象。您，可能……只是需要個能夠喜歡的人罷了……”

等喜歡的時間到期，也就沒什麼了。這，也有可能吧。人總有脆弱的時候，皇帝估計也是。心裡尋求慰藉的時候，很容易對異——性產生類似愛情的感情。這可是俺前世在書上仔細研究過的。當然是為了防止自己早戀上當！老師特意說過，女孩子，尤其是家庭不健全的女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騙了！咳咳！扯遠了！

“果兒，你出現的時機的確恰當！不過，不是隨便什麼人在那個時候出現，都能讓我真情以對的！玄燁有心。”

你可知道，後——宮這中，無欲無求之人是有的，真心於我的，也有。只是，我都不喜歡。帝王無情？不是的。我有心，有情，在做了那個夢之後，我更加確定。

唐果心一跳，似乎……又說了讓人家傷心的話。

“陛下，對不起。奴婢……”

“果兒不用愧疚，你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這樣最好。至少，讓我心裡明白。果兒，現在你對誰都沒有你說的那種喜歡，那麼，你也許會喜歡我也說不定的！你所要求的事，我能做得到。我們試一試，好不好？”皇帝柔聲道。

這個也能試？不行吧……不是說愛情是自然發生的嗎？忘了哪本雜誌說的了……知音還是讀者？

而且，你……怎麼可能做到？還是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