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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韻姑娘。<>”

一見竹韻現身,李一德便露出了微笑,揚聲說道:“姑娘總算依約出現了,老夫已恭候多時了。”

竹韻向李一德抱一抱拳,輕輕巧巧地在椅上坐了,美目朝兩旁形容彪悍的兩隊武士盈盈一瞟,嫣然道:“老爺子考慮的怎麼樣了?”

李一德凝視着竹韻,沉聲道:“老夫想知道,如果老夫能助楊太尉一臂之力的話,楊太尉能給老夫一個什麼承諾?老夫如何能夠相信,楊太尉能控制得住契丹人馬,進城之後不會縱亂兵搶掠焚城,害我銀州百姓?”

竹韻一聽他話中之喜,心葉大喜,面上卻逾加的沉着,翹起大指道:“老爺子有這份棄暗投明的心思,對銀州百姓不啻有再造之恩,功德無量呵。至於楊太尉的善意,老爺子大可放心。銀州也罷、蘆州也罷,打的都是大宋的旗號,在本國領土上,誰敢冒天下之大諱,干出屠城的蠢事來?

再者說,李光睿無力庇佑銀州,將它淪落於契丹叛賊之手,我家太尉一旦取了銀州,會把它拱手奉還李光睿?當然不會,以後這銀州就是我家太尉的了,銀州如果變成一座死城,那取來何用?我家太尉這番心思,想必老爺子已然洞燭,有鑒於此,只要老爺子助我家太尉奪了銀州,我家太尉自會竭力保全銀州。”

李一德不為所動,冷靜地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城池一旦破了,契丹兵入城之後會幹些什麼,我很清楚,不要說楊太尉,就算是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軫提了劍親自站在城頭約束軍紀,也控制不住這頭出閘的瘋虎了。”

竹韻伸出一根青蔥玉指,輕輕搖了搖,笑道:“老爺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莫着急,竹韻還沒說完呢。我家太尉有把握不讓銀州遭了那契丹兵災、保全銀州百姓,是因為......如果老爺子肯助我家大人一臂之力,這奪城之戰,我家大人根本不想讓契丹人參與。”

“你是說......蘆州軍獨力完成?”

“不錯,夜襲銀州城,由我蘆州軍單獨完成。等到契丹人發覺有異時,銀州城頭已飄起我家太尉的帥旗了。耶律斜軫的使命是討伐謀逆造反的慶王耶律盛,不是與我家太尉爭奪銀州城,如果我們交出耶律盛的人頭,他有多大把握再奪銀州,而與我家太尉翻臉?如果我們再設計的精妙一些,對慶王逐而不殺,你說耶律斜軫會來奪城呢,還是去追耶律盛?”

李一德兩道長眉聳動了一下,說道:“就憑你們那些人馬能搶在契丹人醒悟過來之前便迅速控制整個銀州城,可能么?今日蘆州軍攻城,老夫曾往城頭鼷望,見你軍營後方塵土飛揚,大軍往來不息,初時也以為你們有援兵到了,仔細想想,卻覺大有可疑。蘆州沒有那麼多兵馬,如果是折楊兩藩向你家太尉借兵,大隊人馬長途奔襲,聲勢甚大,也瞞不過慶王的的耳@0你們不會以為慶王在橫山一帶全無細作探馬吧?

竹韻莞爾道:“後營運兵,本就是疑兵之計0慶王在吊斗望樓之上,居高臨下看得清楚。縱然他沒有眼線斥候,也瞞不過他的,倒難為老爺子,只據此分棹,便知端倪,那樣手段,雖瞞不過慶王、也禾瞞得住老爺子,要瞞普通普通士卒和民壯百姓,大挫他們的士氣,卻是綽綽有餘了。”

李一德沉聲道:“既然如此,你們奪城兵馬從何而來?就憑你們營中現然那五七千兵么?須知一旦趁夜入城,就是一場混戰,夜色茫茫之中,街頭巷尾,打得是一場爛仗,精良的裝備、嚴整的軍紀、將官的調遣統統派不上用場,比的根本就是兵力多寡,你們那麼點人,進了城四下一分,漫說控制全城,不被慶王一口吞掉就不錯了。”

竹韻接口道:“如果我家太尉還有足夠的兵力,可以保證迅速以壓倒性優勢控制全城呢?”

李一德反駁道:“以蘆州精良的攻城器械,如果有足以控制全城的充裕兵力,戰況豈會如此棒烈?為甚麼迄今並不動用?”

竹韻道:“一個力能拔山抗鼎的力士,也得雙足踏在結實的大地上才能運用他的力量;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駒如果陷在泥沼之中,照樣寸步難行。老爺子應該知道,從不曾習過攻城之法的將士,人再多也是送死,契丹有五萬令人聞風喪膽的鐵騎,來自最精銳的迭剌六院部縱橫在草原上,向來所向披靡,可在銀州城下,他們的表現還不及我蘆州未過萬的兵馬。

兵,要用得其法,你說是么?”

李一德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目光閃動片刻,微微向前傾身,緩緩說道:“那麼......這支所謂的大軍,到底是什麼來路?”

竹韻微笑道:“小女子已經說的夠多了,老爺子該如何讓我相信你的誠意呢?”

李一德直起腰來,目視着竹韻,沉聲道:“來人,把九尾給老夫喚來。”當下便有一人急急走出廳去。

李一德道:“老夫將長房長孫交給你做為人質,這個誠意,夠了么?”

在西北邊陲地區,還沿襲着先秦時期的習慣,勢力較落的一方向強者表示友好和締結同il要將身份重要的子侄充作人質。眼下雖然是楊浩有替!李一德,但一旦破城,就是李一德仰賴楊浩了,李一德自然不敢以強者自居。再者說,西北貧窮百姓占多數,手中只要有錢有糧,兵殺沒了隨時可以再聚,而李家可消耗不起那麼多子侄。

竹韻肅然道:“老爺子有此誠意,自然夠了。”

李一德道:“相信竹韻姑娘對我李家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老夫長房嫡孫,如今只有這麼一個,視若掌上明珠,如果楊太尉真有一支大軍,足以控制全城,那老夫就與你們合作。”

他正說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美貌婦人牽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走進廳來,那孩子正揉着惺松的睡眼。

竹韻對李家的核心人物自然早就進行了一番打探,目光立即落在那童子的身上。這個童子就是李一德的長房愛孫九尾,山海經》有雲,青丘之國有狐九尾,先秦時期,九尾狐與龍龜麒麟等都是吉祥的神獸,其中九尾狐更代表子孫昌盛之意。到了唐朝時期,中原還有狐神、天狐的崇拜祭祀。李家子孫着實昌盛,但是長房這一支卻一直久無所出,所以好不容易得了個孫兒後,李一德就給他起了個九尾的乳名兒。

一見李一德,那美貌婦人便福身施禮道:“爹爹。”那孩子卻已鬆開母親的手,雀躍着跑過去,歡喜地叫道:“爺爺。”

“乖孫兒。”李一德笑吟吟地把孫子抱上膝頭,說道:“乖孫兒,咱們李家遇到了大麻煩,爺爺要和一個很大的部落締結聯盟,需要爺爺拿出最珍貴的寶物做為抵質,爺爺最珍貴的寶物就是乖孫兒,你敢不敢去為李家做這個人質?”

那小童頭髮剃成了茶壺蓋兒,兩邊垂着小辮兒,頗有西域胡人之風。看其面相,虎頭虎腦,濃眉大眼,與李一德有幾分神似,李一德一問,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大聲道:“孫兒敢!”

“啊!”那美貌少*婦驚呼一聲,趕緊掩住了嘴巴,眼中立即露出焦急、擔心的神情,可是李家的規矩顯然甚嚴,這樣的場合是沒有她婦人插嘴的份兒的,哪怕那當事人是她的兒子,少*婦只以哀求的目光望着公公,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李一德慈愛地摸着孫兒的頭髮,含笑道:“九尾啊,如果爺爺失信於人,他們就會砍了你的頭的,你也不怕么?”

九尾稚聲稚氣地道:“不怕。爹爹說過,有擔當的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怕死的就不要做我李家兒郎。”

李一德哈哈大笑,連聲贊道:“好孩子,好孩子,這才是我們李家的種兒,哈哈哈哈......

他一指竹韻,奮孫兒屁股上拍了一把,說道:“去吧,聽那位姐姐的話,用不了多久,爺爺就接你回來。

竹韻展顏笑道:“小弟弟,過來。

九尾回頭看了看爺爺,李一德頷首道:“去吧。

那小童便從爺爺膝上跳下來,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到竹韻面前,大聲道:“你要殺就殺吧,我李家的男兒沒有貪生怕死的。”

竹韻失笑道:“小弟弟生得這麼可愛,姐姐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殺你呢。你叫九尾是么?真是好名字,來,到姐姐身邊來。”

竹韻笑吟吟的說的客氣,一隻柔荑卻已輕輕搭在了九尾檜肩膀上。

那隻手手指修長、纖秀白皙,像一朵初綻的花蕊姐誘人,這是一隻可以讓男人**蝕骨的手,可是需要的時候它也能生裂虎豹。

竹韻的手輕輕搭在九尾的肩上,這才向李一德嫣然一笑道:“這個秘密,城破之後,便再不是什麼秘密了,可是現在知道的人卻不宜過多,除了這位小兄弟,老爺子可以讓其他的人都退出去么?”

李一德毫不猶豫,馬上擺擺手,兩旁侍立的家將武士們立即退了出去,那美婦人擔憂地看了兒子一眼,張口欲言,終於只是嘆了口氣,默默地向李一德行了個禮,輕輕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楊浩所部又向城下集結,東、北兩面,耶律斜軫也很默契地指揮軍隊開始強攻,如昨日一般慘烈的大戰再度打響了。

李家大宅此時的忙碌程度不亞於北城慶王的中軍帥帳,各支各房的重要人物進進出出,不斷有人銜命而去,悄悄融入來回調動、滿城遊走的軍士、民壯之中。

負責猝襲奪城的、暗殺慶王將領的、發動之即四處點火製造聲勢的、還有負有一個特殊使命,控制地牢保護劉繼業父子性命的,所有的主事人都在調集自己的人手,緊鑼密鼓地進行着安排。

而楊浩也把今日攻城的指揮權再度交到折惟正手上,他自己坐於中軍,隨着他絡一道道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