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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名武士,斜跨弓,腰佩刀,背後有標槍囊袋,胯下是雌駿的戰馬,統一的革式盔甲,但是他們僅僅只有三百人。..道路兩旁拓拔部落的勇士越聚越多,就像千萬隻狼,就算是最勇猛的雄獅,在千萬隻狼組成的龐大狼群面前,也只有夾緊尾巴望風而逃的份兒,只消遲疑片刻,就能被它們撕成碎片。

然而三百武士拱衛下的八角帳就那麼悠然自若地向夏州東城挺進,車上的狼頭毒迎風飄揚,三百武士目不斜視、旁若無人。

盡統諸將授師五州定難節度使,這是唐朝時就授予夏州李家的封號,歷經晉、漢、周、宋等諸朝,党項八氏共主曾經被這些中原朝廷授予過許多官職,太師、太傅、太尉、中書令、西平王......所有的官職都是在眼雲煙,只有這盡統諸將授師五州定難軍節度使,是實打實的兵權在握、大權獨攬。

這個官職李彝做過,他的弟弟李彝殷做過,李彝殷傳給了他的兒子李光睿,而今,上邊赫然寫的是李光岑,李光岑是李彝的兒子,如果不是李彝殷篡奪了大權,迫使中原朝廷承認了他的身份,這個位子本就應該是李光岑的。

而今,李光岑來了,而且堂而皇之地豎起了這面大旗,誰敢說他不配擁有這個身份?

幾十年的時光並不算遙遠,拓拔部落的人都知道李光岑是誰,長者們對他甚至很熟悉,自從李光岑還活着,並且返回了西北草原的消息悄悄傳開之後,他的名字更是無人不曉,尤其是李光睿仇家遍天下,與折藩、楊藩、吐蕃、回訖,乃至党項內部的野離、細封諸氏總是不斷地打仗、打仗,打得拓拔氏族人無比厭倦的時候,許多貴族、頭人,更是悄悄把這個禁忌的名字時常掛在嘴邊上。可是所有的人都是私下流傳着這個名字,沒有人敢把這個禁忌公開談論。

而今,這個名字卻堂而皇之、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他羽面前,這種亮相不亞於寒冬過去,春回大地時的第一聲驚雷,所有的人都帶着些敬畏地看着這輛王者之車緩緩前行,竟有一人敢高聲說話,更不要說靠近過去了力

大車緩緩駛到夏州城下,在寬寬的護城河外停下,木恩急道:“快快,放下弔橋,打開城門。”

拓拔蒼木着想提醒他們,如果各部落人馬隨在李光岑身後一擁入城勢必會引起大亂,但他囁嚅着終究沒有說出話來。木恩放下弔橋,去開城門了,木魁則趕去將陌刀陣安排在城門兩側,而艾義海則指揮他的馬匪幫扣箭上弦,做好了一觸即發的準備。

弔橋轟隆隆地放下去,城門轟隆隆地打開來,三百勇士斷後,那輛巨車帶着一股傲慢的味道昂然入城,然後三百護衛魚貫而入,弔橋又垂新升起,城外拓拔氏諸部落的勇士們就那麼肅立看着,竟無一人敢越雷池一步。

城門又轟隆隆地關上了,城門關上的剎那,一直坦然自若,實際始終繃緊了身體的張浦才突然鬆了口氣,這時他才發覺,汗水已把自己背上幾層衣衫都濕透了。

得到夏州固然艱難,要讓拓拔氏部落的頭人、貴族們投誠,更是難如登天,也許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辦到,他就是李光岑。..李光岑雖然是一今日漸衰弱的老人,但是他一個人所能起到的作用勝過千軍萬馬。李光岑是楊浩的義父,楊浩不能把自己的義父置之險地。然而不管是為了楊浩的大業,還是為了達成李光岑的心愿,他都必須必時踏進夏州城,只有他才能完成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楊浩把這件重任交給了自己手下第一智將,文武雙全、足智多謀的張浦。張浦同時也是穿越沙漠奇襲夏州的首倡者,雖然這個大膽的計劃是楊浩反覆推敲,予以完善的,但它終究是張浦大膽設想出來的,如果不是護衛李光岑這樣的重任,楊浩一定把他留在銀州主持大局,或者由他來統帥奇襲夏州的軍隊,然而在楊浩心目中,李光岑的安危實在比任何一件事都要重要,所以在他大張旗鼓,就算他最親近的部下都以為李光岑被護送到銀州的時候,他卻被張浦悄悄地接走了。

繼嗣堂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這輛座車行使平穩,不管多麼顛簸的道路,也能如覆平地,坐在裡邊就像睡在真正的房屋中一樣舒適。而且車上的氈帳、大毒都是能夠拼裝拆卸的,平時不必安裝在上面,可以掩人耳目。張浦本就是李家軍中的將領,了解他們的兵丅力部署,熟悉他們的內部情形。保護李光睿,避開要寨,悄然西往,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這樣的重任,張浦自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步步謹慎。好在,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們預演的計劃發展着,李光睿果然親自出馬,率領大軍攻打銀州去了,夏州如願到手,各關隘的守軍得知夏州失守,紛紛棄關隘而逃,投奔其餘諸州。張浦總算有驚無險地把李光岑安全帶到了夏州。

一到夏州地境,這個倔老頭兒就不肯聽從他的擺布了,李光岑執意要擺起節度使的儀仗來,他要堂堂正正地踏進夏州城,踏進他父親本再留給他的領地,張浦原來所作的精密安排被迫放棄,來了這麼一出驚險之極的入城儀式。

回到少年時就已離開的夏州城,李光岑變得異常興奮,他的腰桿兒挺得直直的,雙眼放着光,那張本只有此憔悴的面龐也騰起了激動的紅暈。拓撥蒼木、拓拔昊風和木恩、木魁等人上前拜見,李光舉只匆匆對答幾名,便喝令立即開車,同時令人捲起了前邊的遮幔,着銀州城的景緻、人物、風光......”不知不覺間,他那雙枯澀的老眼,已盈滿了熱淚......

“我是李光岑,是夏州的主人,是定難五州的主人,是党項八氏的主人,是西北草原之王。闊別家鄉四十二載,我回來了。”

李光岑的聲音蒼老而豪邁,滿面紅光,精神霍爍,他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絲毫看不出他已是被烈酒掏空了的身子,他那威嚴而凜厲的目光,使得大廳中所有的李氏、拓拔氏頭人、貴族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沒有人敢與他對視。

“蘇咯,五了舒、革羅羅......党項七氏已盡皆歸附老夫,銀州、夏州已在我兒楊浩掌握之中,你們如何選擇?”

李光岑站起身,張開雙臂,朗聲道:“李氏、拓拔氏,我最親近的族人,與我同一祖先的親人,你們現在是選擇做我的朋友、我的族人、我的親人,與我共患難、共富貴,還是要做我李光岑的敵人?”

他凜厲的目光在整個大廳中一掃,聲嚴色厲,沉聲喝道:“現在,我就站在你們的面前,你們可以代表你們的部落做出最終的選擇了!選擇忠於李光睿的人,我現在不會傷害你,你可以馬上出城,帶上你的族人,逃得越遠越好,我不會容許我的領地有我的敵人存在。..選擇忠於我的人,我們將患難與共,我的草原、我的山川、我的湖泊河流,我的牛羊駿馬,都將與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