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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蘆洲。<>

夏抖指揮使高達巡視着剛剛紮下的營盤,臉色十分難看,幾乎可以用灰敗如土如形容。

他的軍隊被莫名其妙地調離了銀州城下,星夜兼程地趕到了葭蘆川,到了地方,他才明白李大人為什麼把他的人火燒屁股似的調到葭蘆川來。因為:夏州失陷了。

夏州,是李光睿的根基,多少年來,那裡就是党項八氏共主的駐蹕之地,其意義與中原諸國的王城相彷彿,而夏州一失,夏州東西南三方大片領土,糧倉靈州、鹽倉鹽州,冶鐵之地鐵冶務盡皆落入楊浩之手,糧、錢、兵汞......”還有......他的家人。

上個月才納的小妾,年方十六的靈州女子阿古麗,一個羌人與大食人的混血兒,美麗、嫵媚,鮮嫩的一掐都出水的花骨朵兒,也不知要便宜了哪個王八蛋。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兄弟、兒女,全都在夏州啊!

高指揮使抓心撓肝地想着夏州老家,麾下的將士們陰鬱而緊張地布置着營防,夏州失陷的消息已經像瘟疫一般,從指揮使大人的營帳向四處蔓延開來,還沒開晚飯,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了這今天崩地裂的消息。他們的家在夏州,家小畜產都在那裡,如今老家補抄,真箇是凄凄惶惶,欲哭無淚了。

這意味着他們有家難歸,意味着他們將失去根基、供給,成為喪家之犬,他們怎能不憂心仲仲?

在他們眼中,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就連那炊煙都有氣無力地,裊裊地向上升起。

沒有一絲風,突然出現的那隊騎士無聲無息,就像幽靈一般地出現了。

當營盤膘望哨吹響號角的時候,那隊騎兵已經一鼓作氣,殺向他們的營盤。

鐵騎縱橫,如浪之縱。槍戟高舉,如狼之行。

那是折家軍,裹挾着極其凌厲強悍的殺氣,猶如天降狂飆一般,令人震顫的蹄雷聲浪湧起,大地為之震顫,踹營破陣,雷霆萬鈞。

他們的武力或許不遜於折家軍,兵力也不遜於折家軍,可是當折家軍突如其來,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卻由衷地感覺到了恐懼,感覺到了不可抗拒的強大。心中已存了敗念的軍隊,如何還能眾志成城,決死一戰?

折家軍,在西北也算數一數二的強悍軍隊,可是不管它如何強悍善戰,在李家軍面前,向來只有據堡寨而守的能力,非集數倍於敵的兵力,從不敢與李家軍正面為敵,而現在,他們卻目中無人地直闖進來,直接沖向他們的大營。

“咚咚咚如......”,促令出擊的戰鼓聲響起,可是士兵們聽到鼓聲,不再有血脈賁張的亢奮,只感到煩躁不安,面對山洪巨浪一般涌過來的無數敵人,他們下寒識地躍上了戰馬,卻沒有發起忘我的反衝鋒,而是本能地聚到一起,或者撥馬退向後陣。

鋒利的馬刀、擊刺的長矛,凄厲的慘叫、憤怒的咆哮......聲與影,靜與動,構成了一副難以言噙的戰爭場面,瑰麗、妖異,美麗......

雙方犬牙交錯,鮮血飛濺,折家軍在一里地外就展開了完美的衝鋒隊形,衝到高達軍營前時,馬力、人力堪堪到達最完美的配合狀態,他們迅速地衝上前去,三五成組,相互呼應,你攻我擋,劈刺砍殺,攻開一道豁口往無前地衝過去,倉惶迎來的敵人自有後面衝過來的戰友迎上去,當前鋒的衝擊自整個高達軍營穿過去,趟到大營的另一頭時,整個高達軍營已被他們犁成了一道道田壟般的隊形,切割已成,戰陣難以形成,將士難以互通,剃下來的就是一面倒的屠殺場面了。

這一次的突擊,大局已定。

已經有機警的士兵果斷地拋下了兵器,雙手高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戰馬大戟就從他們的身邊飛掠而過,他們只能僵硬地跪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招致馬上的騎士誤會,順手就是一刀。在這樣快速的沖速面前,就算馬上的騎士用的是卷了刃的馬刀,也足以他們斜肩拉胯地一劈兩半了。

葭蘆川易主,本來實力相當的兩個對手,可是有備而來,殺他個出其不意,再加上一方士氣如虹,另一方人心惶惶,竟然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難以置信的微小傷亡,完成了一場大捷。

浴血廝殺之後的折家軍將士們將俘虜拘押到一起,他們不需要傷兵,傷勢嚴重的順手一刀宰了,就當是做了善事。傷勢較輕的連蹦帶躥地跟着大批俘虜移動,生怕他們好心對自己也行些善事。

高達所部剛剛紮好的營盤,剛剛下鍋的米飯,都成了為折家軍預備的晚餐,折御勛一面令人打掃戰場,一面令人加固營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今天他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端了高達的營盤,明日李光睿的大軍也可以同樣還以顏色,一舉端掉他的大營。

這裡是一馬平川的谷地,必須以儘可能多的人工工事,來村立防禦一方的絕對優勢。兵貴神速,他搶得先機,目的就在為此,早做一刻防備,來日戰陣上就可能減少大量的傷亡,折御勛豈敢等閑視之。

折御勛令赤忠親自主持防禦工事的建築,自己連一口水都沒有喝,立即審訊俘虜中倖存的高階將領,審訊的結果不出所料,李光睿果然已經知道夏州失陷,他迅速撤兵,先使兩路大軍佔據葭蘆川、濁輪川,目的就是在軍心渙散到不可收拾之前趕到接州。

得知詳情,折御勛大喜,又親自趕到前哨,只見赤忠已利用營地附近的制高點和進出要道設置重重障礙,僅是正在挖掘的防禦工事就達到九道之多,前方還派出了層層崗哨,斥候探馬更是遠出二十里之外,這才放心地回營,令人立即把自己這裡的情形報與楊浩。

楊浩攻打的是濁輪川,路途比葭蘆川要遠,等他趕到濁輪羽附近時,天色已經完全黯淡了下來。

李一德雖說身體強健,在同齡老人中算是難得的霍爍康健,這般急馳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聽到前哨探馬傳來濁輪川守軍已紮好營盤的消息,李一德抬頭看看陰沉沉的天色,說道:“大帥,夜間作戰太過兇險,疾沖俯擊,很難上令下達,依卑職之見,不若待明日天明動手。”

楊浩這一路疾馳,氣血奔涌,不但未覺疲乏,反而精神奕奕,血脈賁張,恨不得親自上陣殺敵那才痛快,聞言搖頭否決道:“敵營已扎,各道防禦工事可以相互呼應配合,敵軍主帥坐鎮中軍,更可以輕易調動三軍,相形而言,我們是攻方,是迅速移動的一方,就算是青天白日之下,居中指揮統一調度方面也遠遜於對手。

與其如此,我鈞不如把對手也拖入混戰,要亂大家一起亂。如今李光睿正在撤軍,我們早一日佔領濁輪川,早一日可以部署更嚴密的防禦,軍情如火,延誤不得。傳令,衣不解甲,馬不解鞍,就地歇息,吃些飲食,兩個時辰之後,天色如墨,全軍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