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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美麗的母豹

任卿書的轉運使府臨時做了帥堂。摺子渝靜靜地坐在主位上,看着魚貫而入的文武官員。她仍是一身玄衣,膚白如雪,蒼白而肅穆的臉頰上有種說不出的憔悴,可是一雙眸子卻熠熠放光,就像一頭受傷的黑豹,隨時會躍起傷人。

堂上一片寂靜,只有悉索的腳步聲,很快,連腳步聲也消失了,府州的重要文武官員已全部趕到,分坐兩側,一個個神情肅然,折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們的身家性命,官運前程也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心中忐忑,而摺子渝的出現,給他們帶來了一線曙光。

不管是地位崇高的實權人物進來,還是只掛了個官銜虛名的府州士紳名流步入大堂,摺子渝只是據案而坐。巋然不動,似乎架子比她兄長還大,這些官員都知道五公子腿上受了傷,是以也無人露出不愉之色,何況這種時候,他們的心裡都已放在了府州何去何從的這件大事上。

竹韻當日引開吐蕃人馬以後,把守蕭關的人數果然大為減少,但是摺子渝並沒有立即闖關,她忽然想到,敵人也不是傻瓜,如果竹韻剛剛現身引開大隊人馬,自己立即闖關而出,吐蕃人未必就不會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畢竟這傳國玉璽,在有實力的野心家眼中是一件無法抗拒的瑰寶,如果倉促突圍的話,恐怕竹韻的一番冒險就全然白費了。

摺子渝耐心地潛伏起來,靠着一囊飲水和儲備的肉乾,一直堅持到第二天凌晨,選擇了另一處關隘,這才趁着清晨林中霧氣瀰漫的當口兒悄然闖關,饒是如此,她仍然驚動了守軍,守軍派出一個弓手隊追殺不舍,在密林中與弓手對峙,個人武藝實不足恃,摺子渝使盡渾身解數。斬殺了幾名追近的吐番兵,在山林中穿越疾行半日,擺脫了大部分的追兵,最後為了避讓一箭,失足滾落山懸,雖然因此逃過了追兵的搜捕,但是一條腿卻也摔斷了。

摺子渝候得追兵尋向他處,忍痛校正了腿骨,確了樹枝綁在斷腿上以防止腿骨再次錯位,又做了一對拐杖,花了幾天的時間才走出密林,碰到一家山間獵戶。摺子渝向那獵戶人家一打聽,才知道山前不遠處竟是蝦蟆寨,蝦蟆寨在隴右,並不在河西。也就是說,她擺脫追兵時,在那原始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她並沒有翻過兜嶺,結果又繞回了隴右地境。

幸運的是,此時竹韻已成功地吸引住了尚波千的全部注意力,追兵前堵後截。被竹韻一路引着向西去了,蕭關往東方向的道路上設卡布伏的人馬已盡數撤去,儘管如此,子渝還是十分謹慎,她在那獵戶家避了幾日風頭,打聽到進城的道路已十分安全,這才花了銀錢請那獵戶雇輛車子送她進城。

那獵戶按竹韻囑咐,繞過蝦蟆寨把她直接送到了通遠城,因為這獵戶從未離開過家門百里之外的地方,到了這裡的時候不管摺子渝出多少錢都不肯繼續往前走了,摺子渝無奈,只好打發他回去,自己先在通遠城匿居下來。腿骨折斷是沒有那麼快養好的,但摺子渝歸心似箭,不肯在此久耽,便想方設法和那客棧老闆攀上了交情,讓他幫着想想辦法。

又過了幾日,那客棧老闆打聽到有一戶商賈要運送一批皮貨去中原,那商人是通遠本地人,家境殷實,為人仗義,是個有家有業的正經商人,便趕緊告訴了摺子渝,摺子渝通過客棧老闆與那商人取得了聯繫,假稱自己是客棧老闆的甥女兒,使了一筆錢,請那商人照料,隨他商隊一起東去。

就這樣,摺子渝隨着那商賈一行人一路東行。趕到定胡城時,這裡有一家折家的消息站,公開身份是一家雜貨鋪子,摺子渝這才離開那商賈隊伍,在自家人的護送下再輾轉向北,趕往最近的府州。

她還沒有到達府州地境,就聽到了赤忠叛亂,佔據百花塢的傳聞,種種相關的傳說充斥於坊間,眾說紛紜之中難辨真假。摺子渝又驚又怒,此時謠言滿天飛,摺子渝也不知道府州治下的各路兵馬中是不是還有被朝廷收買的,因此一路上不敢亮出身份,只是加緊趕路,直奔府谷。

今天,她終於在折家何去何從的關鍵時刻趕回來了。

正式召集所有重要文武之前,任卿書已將他所掌握的情報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摺子渝,其中自然也包括折御勛已神志瘋癲,曾經叫嚷出要向朝廷獻出府州,向朝廷請封折蘭王的傳聞。蜀、唐、漢、荊、湖等國被朝廷平定,其國君也不過是封一個上將軍,加一個侯爵。

大宋如今得封異姓王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吳越王錢俶。錢俶對宋國一直恭馴有加,又是以一國國君身份主動獻土稱降,這才被趙光義封為淮海國王。折御勛封疆領土不及吳越,國勢實力不及吳越,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一國國君,只是早已在名義上歸順了大宋,依照趙匡胤對他父親的承喏,一直享有較大自主權的一位節度使。

閩南的陳洪進與他情形相似、權位相似,主動投宋後也不過封了個檢校太師、同平章事,看那樣子,不到致仕退休的那一天。是不會加爵的,到時候頂多給個公爵,叫他風光致仕,回家養老就是了,折御勛何德何能想要稱王?因此,傳聞中才說他已瘋癲,故而才有此狂語。府州上下對這個傳聞是不大相信的,但摺子渝聽說之後,卻知道兄長這是在向自己傳遞消息,安排後事。

折御勛是折家的主人,涉及一族前途去路的大事,如果沒有這位族長表態,就算是他的親妹妹,摺子渝也不能擅自作主,如今聽了兄長這句話,她已明白兄長心意,對於府州的去留,她的心中更加有底了。

人都到齊了,摺子渝面沉似水,雙眼輕輕一掃間,將堂下眾文武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振聲說道:“諸位,折家世居雲中,已歷兩百年,今日所逢,是我折家兩百年來,前所未有之危局。朝廷,圖謀我府州久矣,而今他們收買了赤忠,一舉挾制了我折家滿門,找到了一個堂皇出師的理由......”

“如今,朝廷大軍兵臨城下,若是讓朝廷奸計得售,我雲中折家固然從此於世間除名,而諸位,也將隨我折家的消失而煙消雲散,不復與聞。不過。趙官家雖挾泰山壓卵之勢而來,可惜我摺子渝回來了,我折家也不是一枚不堪一擊的雞卵,折家,不會垮!”

堂上眾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摺子渝,摺子渝的口氣低沉下來:“諸位追隨我父兄多年,說起來都是我摺子渝的叔伯兄長,子渝先禮後兵,今日在這裡先向諸位長輩們說個清楚,若與朝廷為敵,其艱其險可想而知,如果自顧出路,不願與我折家共進退的,也是人之常情,你可以現在就可以走出這座府邸,不管你是投靠朝廷甘效犬馬也好,亦或棄職去鄉,卷帶細軟做一個隱姓瞞名的富家翁也好,摺子渝都決不留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