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無常的身份，從之前的一些談話以及無常自己的表現中，高山輝夜也差不多猜到了，覺得明川說它們是“工具”這一點他也十分認同。

只是，關鍵的問題在於，它們是“誰”的工具。

看着走在前面的明川的背影，高山輝夜有些摸不清楚對方心裡的想法。

他已經在世間存活了很久了，自認很有看人的眼光，對自己驅鬼師的伎倆也很自信，對鬼怪等事物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在成為明川的使魔之後，他越來越發現，自己曾經認為了解的東西，實際上只是表面。

就連明川，他也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這個男人。

說來也很可笑，他是明川的使魔，而使魔與主人之間是有着超出一般關係的血脈聯繫的。這種聯繫與普通人的血緣關係不同，比之更近一步，與他們之間的靈魂有着莫大的關聯，通過這種關聯，將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連接在一起，使他們的一部分重疊起來。

即便有着這種關係，他依舊看不透明川的內心，甚至於剛才那一瞬間，他覺得明川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此時高山輝夜已經明白了，眼前的明川的確是明川本人無疑，但是同時，直覺告訴他眼前的明川與之前完全不同。他想不透這其中的奧秘，不過想來應該與時空的混亂有關。

也即是說，眼前的明川，並不是他認識的男人，而是過去或者未來某個時間點的明川。

雖然這樣想有些過於牽強，但是這是唯一可以解釋的通的想法。高山輝夜打心底認為事實恐怕與自己的這種猜測相去不遠。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走在前面的明川突然發出低沉的笑聲，在一片荒涼的石灘之上，笑聲回蕩在周圍，顯得有些莫名的陰鬱。

“你在笑什麼？”聽着對方陰測測的笑聲高山輝夜皺了皺眉。

“沒什麼。”明川依舊沒有回頭，說話的聲音也很輕，但是聲音卻像是凝固在周圍的空氣中一般，聽起來十分濃厚，並沒有消散出去。

微微停頓了片刻，見高山輝夜沒有繼續追問，明川忍不住自己開了口，說道：“你難道不好奇么？”

“我很好奇。”高山輝夜毫不諱言的說道，“如果我問了你會回答么？”

高山輝夜已經看出來了，眼前的這個明川性子與他認識的明川有些不太一樣。如果他所認識的明川算是比較隨性，那麼眼前這個可以說完全就是隨心所欲，似乎對他而言，周圍的一切都很有意思，同時，所有的東西又都無所謂，隨手扔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覺。就好像嬰兒，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想要撥弄幾下看看它們的反應，但轉眼就會拋到腦後。

這樣的明川讓高山輝夜覺得陌生，同時又覺得有些可怕。

聽了高山輝夜的話之後，明川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真是厲害，不愧是高山輝夜，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看透本質實在是令人佩服不已。”

高山輝夜眉頭深鎖，心中暗道：自己根本沒說什麼，這傢伙卻有這種反應，莫非這個傢伙能夠看穿自己的心思？

“你難道忘了？”明川突然回頭，一臉玩味的看着高山輝夜，“你可是我的使魔啊。”

“……”高山輝夜無語了片刻，覺得自己真是糊塗了，他的確是忘了，這傢伙和自己關聯緊密，的確是可以看穿自己的心思，自己在對方的面前幾乎可以說是透明的。

想通這一層，高山輝夜在心中嘆了口氣，不再多想，自己的心思在這人面前根本遮掩不住，又何必想東想西，乾脆順其自然，在一旁看看這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看出了高山輝夜的想法，明川笑了笑，也不再多言，繼續朝前走着，影瀾飄在他的身側，稍微朝後一點的地方，幾人一時之間變得異常沉默。

高山輝夜發現，在這石灘之上，他根本無法漂浮，雖說他是靈魂體，卻得像擁有實體的人類一樣一步一步的在地面行走，就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遏制住了他的力量。

純靈體的身軀變得越來越沉重，讓他重新體會到擁有實體的人類時的疲憊感，長時間沒有運動過的雙腿就好像灌了鉛一般，僅僅只是抬起來都覺得十分困難。

高山輝夜喘着粗氣，艱難的行走在石子路面上，能清楚的感覺到腳下的石子咯着自己的腳心，使得他就像行走在刀尖上一樣，每一步都痛楚萬分。

這種折磨讓他感到很是難受，尤其是看到前面兩位一副輕鬆悠閑的模樣，心知受罪的就只有他一人，心裡便有些不太平衡。再加上影瀾依舊像平常一樣漂浮在空中，完全不受影響，這更讓他感到有些疑惑。

沒等高山輝夜開口，明川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疑惑，扭過頭笑眯眯的說道：“你和我們的狀況不同，所以被這裡排斥了吧。”

“什麼意思？”高山輝夜微微皺了皺眉。

“這個嘛，解釋起來有些麻煩。”明川撓了撓頭髮，回過頭繼續朝前走，不再看向高山輝夜，雙眼凝視着前方，不知在看向哪裡，“這其中有我們的原因，當然也有你自身的原因。”

高山輝夜越聽眉頭鎖得越緊，完全搞不懂明川話中的意思。

“我和影瀾的問題暫且不論，你自身的問題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么？”明川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他看不見明川的神情，但是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淡淡的嘲弄，似乎在取笑他故意裝傻。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高山輝夜的心底莫名的產生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他早就推測明川恐怕對他的事情有所察覺，只是不知道對方究竟了解到什麼程度，現在看來，至少眼前的這個“明川”很清楚他的事情。

“雖然不太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但身為你的契約之主，對你真正的狀態還是略知一二的。”明川勾起嘴角扭頭衝著他笑了笑。